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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最后一个处女-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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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以后,对于燕山的落日,我总怀了莫名的苦楚。流光中,慢慢滋生成永久的遗憾。而我那不幸的初衷,每到黄昏,总蹒跚着走下桥头,欠着身问:你的新娘呢,你写的那些诗呢?我往往无言以对。只发誓,这辈子,再也不写诗了。
  四周暗淡的,西方的天空,漆黑一片。
  我知道,落日的悲壮的美,在我的守望中又一次悄然离我而去。
  摸着黑夜的轮廓往回走,想起沁儿的负我,又想起为我所负的落日,依稀看出一丝亮光来,这些年,我于有心中无意地错过的,已经不只是区区的燕山的落日了。
  三十五
  吃过年夜饭,我径直回到卧室。没去厢房看春节晚会,这在往年是稀奇事。母亲认定是学期考试一塌糊涂,任由她吧,不婆婆妈妈烦我就好。
  弟弟开始放烟花,不时有红光绿光,斜斜掠过卧室的窗口逃向夜空。菜园外吴家开始依哩哇啦唱酒歌守岁。自从去年娶进第一个媳妇,全燕山,就数他家热闹。
  “要是我家望南不翻来翻去念书,还不是早就养子抱孙了。”母亲千百次对好心的三姑六婆解释。
  在我们燕山,人到二十多岁,婚姻不见有动静的,除了被判刑的樊林林就是我。每逢正月,全寨人民喜气洋洋,男娃儿背腊肉烧酒到外相亲。平时三天不说两句话的女孩,正月里也会跟辗转找上门的毛头小子眉来眼去。正月放宽了人们的心胸,明目张胆地推年轻的男女进火辣辣的春梦里。直到有一天,大弟也动身去相媳妇,且带回好的音讯,我这才着慌起来。第一年高考落榜赋闲在家,对发生在正月的野蛮事,件件跟着兴奋。自个儿暗叹被外面的世界坑了。好几个夜晚,独自跑到苦竹林饮泪吞声恨透了远处的功名富贵和身边的文明。
  这是几年前的旧怨了。几年来,变化的东西太多,我也走出了燕山,走出了我在小报上批评的野蛮文化。可往日的心情没变。好好地潜伏着,稍有风吹早动,它就挣扎着想站起来——我想,也许是俄罗斯没让我去她家拜年的原因吧。
  燕山是消磨意志的地方,再呆下去肯定会疯。和衣倒在床上,瞪着木楼板,我打定主意,提前回红砖房。
  三十六
  给尧爷立碑这天,远房的亲戚们都来了。人很多,纸灰飞得满天都是。我一个人坐在坟后边土坎上。时候是初春,坟前的柏杨树光秃秃的,一片叶子也没有。轻扬上树梢的两张纸灰,终究挂不住,落下来,悄然在坟头翻飞。很像我过去和尧爷在一起的那些日子。
  是一个落雨的傍晚,我独自在堂屋里玩,学赵家儿子娶媳妇的模样磕个头,没啥意思,便想撕墙上的纸涂关公脸。手刚揭开红纸的一个角,一根乌黑的旱烟管就晃到面前。
  我头也来不及抬就窜出堂屋。
  香火堂的字是他画的,他当然舍不得别人撕。我躲进厢房,见旱烟管没追来,心里这样叽咕。
  晚上一家人围着柴火吃饭,墙角端着半碗酒的尧爷说:“云儿闲着爱生事,让他习字,往后用得上。”
  母亲先是不依。因为尧爷成天游游荡荡。怕坏了我。后来母亲三天两头犯病,力不从心,只得睁只眼闭只眼。她跟父亲说,反正我还小,地又不能种。
  一天天的,我学会了甲子乙丑,还会执笔抄《增广贤文》那些可人的玩艺。母亲心一宽,索性由我跟着尧爷东家西家去混。
  酒,却是不许我喝的。
  “你好生学。天干水旱,饿不死你。”有天帮山背后陈家写寿联回来,半醉的尧爷把布包往我脖上一挂,告诫我,又吟诗给我听。
  读得书多胜大秋,不依耕种自然收。
  东家有请西家去,到处逢人到处流。
  那时候,《唐诗三百首》背得半生不熟的我也飘飘然。觉得我来到人间,定然有好的去处,等着我,不应该死守在燕山才对。谁知第二年,说是父亲做生意过了头,被公安局抄家。有人混乱中拿走罗盘。盖子上卧着哈蟆的砚台也被打破成两半。
  家境一日困于一日。吃闲饭的人多,日子过得疙疙瘩瘩。先是父亲不准我再和尧爷鬼混,谆谆善诱我回到挖田挖土的正道上。后来全家人都对“连鸭子也不会赶”的尧爷很不满,处处拿脸色给他看。每天傍晚扛着锄头从地里回来,我看见尧爷几乎都是坐在梨子树下发呆。不知为什么,我往往忍不住想起那个犹大背叛耶稣的故事。肩上的锄头更加沉重起来,一丝响动也不敢弄出。
  “云儿种地不成器,干脆让他去遵义上学。我有朋友在那边做校长。”夏天,尧爷跟母亲说。母亲不但不依,反而刻薄他:“认得满肚皮字,麦子谷子分不清咋过日子?青黄不接的,还上学?”父亲也跟着反对。第二天他便夹着油纸伞去了。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个干闷闷的午后,蝉儿在门前梨树上嘶声嘶气地叫的午后。
  等到斯年后尧爷回到燕山,我已经滋生“懂文化的人毕竟太多,要吃饭,有的是门路”这样的主见。
  尧爷仍旧戴着大棉帽,捆着长腰带,只是变得寡言了,提着旱烟管,整天整天坐在梨树下晒太阳。饥荒还在威胁着全家,没有谁过问他这几年的好歹。我成天起早摸黑跟着母亲在地里忙,更无暇提及颜真卿,“山花对海树”之类的学问。过去仿佛一场戏,我们已经扮完各自的角色,没资格再登台。
  冬天,尧爷作古,升位上他亲手画的香火堂,我也跟着淡了心。人一死,上天,好也好不到哪儿;下地,坏也坏不到哪儿。
  “尧爷,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多还是苦难多?”依稀记得,我曾经在香火堂下怯生生问他。他脸色发青,棉花帽歪到一边,露出被人鄙视的秃顶,颤着厚厚的唇,一句话也不说。眼里面流露的,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对一个古老的知识分子而言,那叫无奈,叫荒凉,叫迷惑。
  天阴沉沉的,好像要落雨。祭祀的人们开始放鞭炮了。有一两朵火花窜到我面前,哧溜一声,化作青烟,慢慢升上高处不见了。
  三十七
  谢天谢地,寒假总算熬到头。
  一早起床,帮妹妹收拾完她的行李,又到爷爷家请了安。我开始在曾祖爷作过大文章的书房里整理该带的东西。两包红茶,《万历十五年》,《阅微草堂笔记》,磁化杯,厚厚的一迭书学费,看了一半的《乱世佳人》。
  喜鹊房前房后喝着歌,太阳也红得很,什么也不像,就像太阳。卡儿坐在梨子树下啃骨头,弟弟给它套上红飘带,火辣辣的,怪刺眼。父亲要去北海,昨天讲好,等水电局小车下来我们一起走。蛰居数十天的燕山,别气别气,无聊请来红砖房寻我。
  母亲暗暗难过。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说走就走得风清烟静。十多间瓦房留给她一人守,咋都说不过去。我小跑着穿过院子,跳过厨房的门槛立在母亲面前说。
  “端午节一定回家,说不准给你带个媳妇。”
  妈信以为真。
  “我正愁没人吃棕子。不过,我看你衣食都难求。嫁男嫁汉,穿衣吃饭。我才不听你什么新世纪旧世纪的。”
  “妈,别这么小看你的儿子好不好?”我做作起来,“你相不相信,五百公里外的地方,有个姑娘为你的儿子饭不思茶不饮?”
  “又没见你去拜年。”妈说。
  “他们拜他们的,有酒有肉自家吃不好?”我边剁肉沫边说,“我找的是个不要酒不要肉的好媳妇。”
  话虽说得好听,心中却没多大谱儿。送俄罗斯上车那天,我跟她说开学初去接她,她不准。
  “我们湘西,尤其我们那条街,呀,别讲了,特别我们那幢楼,群众的闲心大得容不下半边生面孔。”她这样推塞,我也不好固执。各有各难念的经。况且我还知道美好的生活往往是游历在愿望之外。
  “真到那天,我们也不会亏待人家。谁家没有门进门出?”妈往锅里加瓢水,继续说。“是说你又在找女朋友。真是的?依我看往后有工作再找。前年找的那个最后咋不见动静?依我看,不晚也晚了……”
  我装聋作哑,肉沫剁得震天响。
  妈不是吃素的。别看她不出门,给她小报告的人却不少。说不定有天她会敲红砖房的门。俄罗斯,我家会接受你不?你家呢?大不了私奔,打一辈子的工,租一辈子的房子,谈一辈子的恋爱。二十九个省,一个省住一年也是二十九年。人一生有几个二十九?我听见汽车声了。‘我爱,我就要回到你身边’。这话对斯佳丽并不适合,我们倒用得上。
  三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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