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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回答的同时,尚熙勾起了唇。
桐亮忍不住笑出声,好像很满意尚熙的坦白。
尚熙接着冷笑道:「也许,此刻阁下只有一件事不能做到。」
桐亮眼底的狐疑已经代替他发问。
尚熙平静的说:「你不能从死人嘴里套出半个字来。」再说了一次:「绝不能!」
这话太过坚决。
桐亮笑容已凝住,他看着尚熙眼底若有若无的笑意,赫然发觉这人竟似是没有对死亡的畏惧。
没人会不害怕死亡的。
桐亮命人将浸过辣水的牛皮鞭取来,示警般在尚熙眼前晃动。
得意道:「这鞭子一挥下去,肯定皮开肉绽,大将军不妨爱惜身体,投降我业国,免受这皮肉之苦。」
尚熙宛若充耳不闻,双目直视前方,眸底宣示对朔国的坚贞不二。
桐亮冷冷看他,而後眼角一瞥,那牛皮鞭子遂由狱卒用力挥动,鞭鞭夹带凌厉风声,打出声声迫人的行刑声响。
挥鞭的声音很清晰,牛鞭甩过,入眼尽是一道道怵目的血痕。
尚熙咬牙闷声的声音却很模糊,正极力抵御身上的痛楚,克制软弱的思绪从身体上的疼痛蔓延而出。
他的胸口已被牛鞭带出条条如蚕丝的乱纹,血痕碰到辣水更是剧烈发痛。
此番非常人所能承受的痛苦,桐亮看得牙都酸了,偏要与尚熙赌最後一口气,不让狱卒住手。
尚熙意识还很清楚,脸上的傲色也太清楚了。
如此更加深桐亮欲企图改变这属於尚熙的无比骄傲。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就算是昏厥过去,尚熙脸上的傲气竟不曾消失。
尚熙的瞳仁已经失焦,头低垂着,嘴角渗血,看来很狼狈,可一双眉毛仍如利剑直直竖起,坚毅而完整,脸上没有丝毫屈服。
桐亮叹息一声,还是举起了手,语气既悲哀且无奈:「逼他清醒。」
使鞭之人立时停下,退出牢房,跟着有人提着一桶冷水过来。
那桶冷水已经预备要泼在尚熙脸上,然而就在这瞬间,一道沉稳而威严的声音阻止了这一切。
那声音道:「够了!」
他说的话一向很具震慑力,但绝对不是恫吓的口吻。
桐亮看向那人,又看了尚熙几眼,当这斗室以内再无旁人,他眼底的光芒简直跟地面上的阴影一样幽深。
? ? ? ? ?
尚熙又张开眼。
这次他反而不能确定眼前一切。
雕梁画栋,美仆成群,这场面即便他回到朔王宫中也是不会有的。
那麽,他是不是已经死了?
听说死後的世界很美很舒适,没有苦痛,亦没有哀愁。
现在他是否真正没有苦痛,也没有任何哀愁了呢?
他瞪大眼睛注视着面前景况,不仅身上沾满血污的衣服已被换新,就连桌上的琼浆美食都发散着香气,在他是恍惚,伫立在侧的女婢已走向前,柔声道:「业王有令,让奴婢们务必招待将军尽欢。」
尚熙冷眼望去,听到了业王二字,明白他生命中的苦痛与哀愁原来依然存在。
原来想死,竟也不是这般容易!
尚熙自我解嘲,胸口随着轻笑起伏,居然还疼的很厉害,微微一动便感觉全身快要散架,但他并未退缩,刚毅支起身体,已预备夺门而出。
只是甫一开门,就见桐亮摇着扇子迎面而来。
桐亮失笑:「将军莫非已经吃饱了?」
尚熙登时恼了,每每看到桐亮这般从容的笑脸,总忍不住去猜那笑里藏刀的用意,他乾脆伸手往腰际摸剑,决定先发制人。
可腰间空荡荡一片,这才惊觉配剑早当被卸下,一时之间,他念头又转,欲要肉搏相拼,徒手开打。
桐亮深悉尚熙性格,倒是不慌不忙,绕过对方,来到旁边的长椅一屁股就坐,竟是开始自斟自饮。
被如此无视,尚熙气不过,自知身处敌营自然不好放肆,便扬声道:「业王是何居心?何不给尚某一刀死得痛快!」
闻言,桐亮笑出声来:「将军何出此言?莫不是这美酒不合你胃口?」
「少跟我打哈哈!」尚熙怒目相视:「既然尚某被贵国掳获,早就不抱持苟活念头,业王若有招降之意,请恕尚某无礼,恕难从命!」
顿时,从门外发出一道赞叹之声:「不愧是朔国第一猛将,刚强不屈,威风凛凛,寡人今日得见,实属幸运!」
两人目光随即被这清亮的嗓音引了去,桐亮急忙起身,向言者拱手作揖,敬声道:「参见业王!」
业王身着一袭墨绿颜色的正装,头饰青玉珠冠,绣花的腰封宝珠明晃晃的闪着澄光,端正地将业王强健的体魄给衬托出来。
一国之主面上笑容虽浅,但气度不凡,一双瞳仁炯炯有神,足以使人印象深刻。
是否王者天生就有一股非凡人所能仿拟的气息?
尚熙忽然想起朔王,想起朔王身上亦具有这般难敌的威风……只是两相比较,却是截然不同的气质与态度。
作家的话:
☆、五、异乡寒月思旧事,不知王君有他人(4)
业王微微摆手,示意无妨,孤身来到尚熙面前,温雅笑道:「尚将军英勇之名冠於天下,若真能为寡人所用,寡人自当以国礼相待,荣华富贵,全凭将军享用。」
面对此番好言利诱,尚熙依旧板着脸,全然当作没这回事,抱拳回应:「忠臣不事二主,尚某即便是死,魂魄也将飞回朔国故土,请业王无须费心!」
态度虽然客气,但字里行间无一不充斥讽刺之意,桐亮站在业王身後,一脸「早知如此」的神情,扁嘴道:「业王,依微臣愚见,此人若不给点苦头吃吃是不会臣服的,看来方才的刑罚还是太轻……」
「休要胡言!」
业王偏过头低斥一声,再度对尚熙摆出笑脸:「素闻尚将军替朔国开疆拓土,好不勇猛,可惜贵主嗜战成性,将军一身武功无法尽显长才,寡人向将军保证,若将军愿投效寡人,寡人必当将兵权交於你手,演兵操练,不加过问,如何?」
此话一出,尚熙眯起了眼,刹时缄默,没有回音。
桐亮静静观望,正疑惑如此便说服了那呆板将军实在有些诡异,便见尚熙在两人眼前一揖到底,然後视线直视前方:「多谢业王错爱!但尚某已发誓此生只效忠朔王一人,若有违背,只求速死!」
言下之意,怕是屈打也不会成招的了。
业王看着尚熙坚持的样子,先是长长叹了口气,而後将人虚扶起来,叹息似道:「尚将军不必心急,这段时间就请在寡人宫中作客,若有需要,尽管让下人们准备就是。」
尚熙听懂业王软禁之意,虚礼道:「尚某多谢业王好意。」
他别无选择,暗忖见机行事。
见业王正欲离去,桐亮拱手朗声道:「恭送业王!」
可业王才一转身又随即回过身来,开了金口:「方才颐远城内百姓上书,说尚将军虽然占领城池却未曾滥杀无辜,只将我方军俘关押於牢,尚将军在面对城民的抵抗也不强行镇压。」言罢,对尚熙温言道:「尚将军,寡人替业国的百姓们谢过了!」
如此言重的话,听得尚熙脸色一凝。
待业王走远,桐亮才敢笑出声来,怂恿道:「尚将军啊,我王对你如此赏识,何不索性留在业国,为我业国尽忠呢?我王贤明,比那残暴无道的朔王好上百倍……」
「住口!」尚熙截口,面上显得恼怒,他可以忍受旁人污辱他,却不能听见任何批评朔王的只字片语:「好上百倍又如何?在尚某心中,只有朔王才是我唯一的王!」
这是何等荒谬?!
桐亮听完,不住轻轻摇头,面露不舍之色,把玩着羽扇,大叹:「愚忠啊!」
尚熙不愿搭理,迳自坐回床铺,当作身边没人存在。
桐亮隔着一层被褥,又劝:「尚将军,经过此役,我想你也该明白,这天下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上,朔王并非明主,你的忠诚,只会害惨泱泱百姓,让他们受难罢了!」
刺激的字句一个接一个窜入尚熙耳膜,他双手紧握成拳,最後乾脆把被褥盖过头,置若罔闻。
见状,桐亮无奈苦笑,回头吩咐奴仆好生照顾尚熙起居,方才识趣离开。
真是无垢的忠心啊!
桐亮瞥了一眼被褥中的男人,心中正因为那愚蠢的死忠而即将导致的悲惨结局,提前感到莫名悲伤。
一连数日,尚熙受到业王极尽礼遇的招待。
姑且不论吃穿用度毫无所限,连尚熙表明想要取回配剑,业王竟连同业国境内数名铸锻好手所制之名剑共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