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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田慌乱地捡起手枪,接着抬起头,看到出声关心他的女子倒抽一口气,脸色一片惨白。他走到下一个车厢,再走去下一个车厢,然后在下一站下车,冲进停靠在对面月台的电车。
发现似乎没有人在追自己,让山田稍微安下一颗七上八下的心。他不知道今后该何去何从。他不仅没有杀死君岛,甚至还放走对方,之后应该会被制裁。制裁的方式不可能只要他剁一、两根手指头,大概会被杀吧。
他叫君岛快逃命,但是他自己也必须逃亡不可。为了不被杀,他必须逃亡,所以需要代步工具。他有一辆从乡下开来东京的爱车,每个月光是付停车费,却没有开过几次。
山田在大久保站下车。他在车站与公寓之间的月租停车场探看,发现有人行踪鬼祟地在他的车附近。发现对方是本桥组的人后,他步步后退,躲在民宅的围墙下。
年纪比山田还要小的组员在他的爱车四周绕一圈之后,快步离开停车场。直到看不见那名组员的背影,山田才走近自己的车。不过,他马上发现自己的车被动过手脚,车身低得不自然——对方戳破车子的轮胎,轮胎完全泄了气。
山田心里涌起惧意。组里夺走他的代步工具,亦即封住他的逃生之路。惣一一定已经知道他没有杀死君岛的事,但是距离放走君岛还不到二十分钟,惣一如何得知他放走君岛?难道是君岛被本桥组的人逮到,然后一五一十地供出是山田放过他吗?或者,惣一在某处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如果连停车场都有人来动手脚,那么一定也有人埋伏在他的住处,所以山田直接回到车站、搭上电车。
山田垂着头站在车门旁。他好害怕,电车上上下下的人群中,说不定有本桥组的人。如果他被一枪毙命或许还比较好,以前曾有一名敌对组的组员被凌虐三天。那个男人手脚的指甲和牙齿全被拔光,山田也不知道男人最后的下场是什么,不过他觉得应该是死了。
山田隔着西装外套,一再抚摸插在侧腹的手枪。虽然他手中握有最强的武器,但是他其实很软弱。因为太过软弱,所以他才要逃命。
他从屁股的口袋拿出钱包,用颤抖的手计算里面的钱。钱包里只有一千八百圆。不要去大车站比较好,因为本桥组的人可能埋伏在那里。可是只凭一千八百圆这么一点钱,他能去哪里?
山田在下一站下车,转乘开往西方的电车。
◇◆◇
终点站很小,车站的建筑也很老旧。现在已经超过晚上十点,户外的冷风仿佛要刺伤脸颊般寒冷。
他身上只剩下一千三百圆,没有办法住旅馆,只能露宿野外。不过他不在乎,因为一旦在某处下榻就会留下记录。他不认为追兵会追到这么偏僻的地方,但是没有人知道这个业界在哪里、和什么有关联,总之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所以现在只觉得筋疲力竭,想找个地方休息。在闹街的时候,有不少人在屋檐下、车站中或是地下道的地板上铺一层纸箱,席地而眠。可是,在这个到处都是民宅的住宅区,他连一个流浪汉也没看到。
山田想寻找公园,走着走着发现道路是下坡道。海潮的味道越来越近,不知不觉间,四周豁然开朗,他竟然走到海边。虽然知道天气很冷,他还是来到沙滩上。他将大衣的衣领立起来,寒风在他的耳畔形成小小的螺旋。
他想起好几年前的夏天,他和路彦、良太三个人一起放烟火的事,那时候真的很愉快。但现在是冬天,又只有他孤伶伶一个人。某种情绪猛然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地流落。但是现在不会有人问他「你怎么了」,也没有人来安慰他。
直到指尖冻得失去知觉,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冻死,山田才离开海滩。这时他忽然想要小便,四处寻找阴暗处时,偶然来到一间门口随意停放七、八辆老旧汽车,看似汽车修理厂的建筑物附近。他在暗处小便完后打量四周,发现修车厂的后方停放数十辆破旧得让人觉得零件也没办法取下来再利用的汽车。
其中有一辆厢型车的车窗破裂,驾驶座的门也没有关上,于是山田坐上厢型车,在后座的沙发上蜷缩起身体。感觉还不错,只是寒风会从缝隙渗入,让他觉得有点冷。而且一直躺着不动,寒意会越来越强,最后山田再也受不了而下车。他捡来一块薄铁板,用附近的废材压住铁板、挡住车窗。这么一来,寒风便不会灌进来,车内变得舒适许多。
山田用大衣包住自己,像猫咪一样缩成一团。沙发上有一层灰尘,又充满土臭味。这让他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曾经惹父亲生气,结果只能睡在玄关。那一天也很冷,这时候的沙发和那时候的玄关水泥地有着同样的土臭味。
那时候,他一直觉得因为自己还是小孩子、什么都做不到,所以才会受到那样的对待。可是,没想到现在都已长大成人,结果还是一样。即使身体已经变魁梧、什么都做得到,他还是像个流浪汉一样,在充满土臭味的地方蜷缩着身体。
小时候,他一直认为父亲是个无药可救的人。父亲会酗酒、打人、吵架,连女人和小孩也殴打,但父亲不是流氓,也没有想过要杀人。
「哈哈、哈哈……」
山田的鼻子发出干笑声。现在仔细想想,自己已经变成比那时候的父亲还要十恶不赦的坏蛋吧。
今后他该怎么办才好?今天可以先这样度过一晚,可是明天呢?后天呢?或许他可以逃到别的地方,隐姓埋名继续活下去……但思考至此,山田猛然坐起身——他把路彦留在惣一手上了。路彦说不定因为他的逃亡,现正处于非常不利的立场。路彦该不会代替他被本桥组凌虐吧?一思及此,山田不禁全身汗毛直竖。
……他还是回去好了,他必须回去才行。路彦只是普通人,又很怯弱,老二只是被他用力握住,就会哭着说「很痛」,这样的路彦不可能承受得了那些凌虐。光是想像路彦哭叫的样子,他的心就痛得有如被人刺剐。
山田想要跳下厢型车,但将手搭在门把上时又顿住不动。即使回到本桥组,等着他的也是凌虐。他正是不想被凌虐才逃来这种地方。
山田忽然想起投靠丸山会、兴奋剂中毒的早乙女。早乙女的手指因为惣一的一句话而被剁掉,当场被拿去喂鱼。那场在他面前执行、冷酷无情的制裁……掉落的手指,以及争食手指的鲤鱼……他一定会被杀。但是,即使变成鲤鱼的食物,他还是无法放着路彦不管。
要带路彦逃亡吗?山田想到这里,不禁发出「哈」的一声嗤笑自己。路彦还是学生,而且有自己的人生。山田无法因为自己捅出娄子,就叫路彦退学,抛下一切和他一起亡命天涯。
如果他不付出代价,惣一一定不会放过他。那么,要在被凌虐至死之前先自我了断吗?只要他死去,本桥组就不会将魔掌伸向路彦吧?
该怎么死才好呢……想到这里,山田忽然想起那个东西的存在。他拔出插在侧腹的手枪。因为他一直将手枪揣在身上,所以枪只温热得有如生物。
山田解除安全装置。以前他曾在国外影集上看过,只要把枪含在嘴里、扣下扳机,他就会死,痛苦和难受也只有一瞬间。
山田将温热的手枪含在嘴里,这种感觉好像在口淫。一想到路彦的分身也是这么小,他忍不住笑出来,牙齿撞击在枪身上。他从口中拔出枪,即使在黑暗中,他也可以看到唾液从枪口牵引出一条丝线。
笑声变得断断续续,最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自己距离死亡只有一步之遥。事到如今,山田不禁思考起自己的人生究竟是什么?在父亲的殴打下长大、变成流氓、捅出娄子,最后在这辆废弃的车里结束一生……一切真的就这样结束了吗?他的人生就这样结束吗?这是他最后的生命吗?不要、不要,他不要这样。他现在非常能体会君岛被他拿枪抵住头时,哭着向他求饶、吓到尿失禁的心情。死亡让人恐惧,令人害怕得想哭。虽然他是无药可救的人渣,但他还是想活下去。
然而,他不得不死。只要他不死,这件事就不会落幕;只要他一死,这件事便能圆满收场,一定能就此结束……
别说了,快开枪吧。贪生怕死的,一点也不像个男人。要死就死个痛快啊!死得像个无药可救的流氓,正如他所愿。快死、快死,快去死啊……
尽管山田在心里一再唆使自己,他的手指仍是一动也不动。
「哈哈!」
山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