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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立树似乎也迟疑了,他看着爱文花成一团的妆,最后伸出手来回抱住她。
“爱文阿姨,对不起啦。”
立树说了什么,但被爱文的嚎哭声盖了过去。我看见林秀明和小K面面相觑。
“对不起……我下次真的不会了,真的。”
我看着一大一小相拥的身影,心底满满都是感慨。我慢慢走近立树,立树还在应付他的爱文阿姨,我便叫了他一声。
“立树。”
立树转向我,他似乎一时还有点认不出我,等到发现是我,小眼睛立时瞪大了。
“恒恒?”立树跳起来,开心地扑向我。
“恒恒,是恒恒!哇,那个叔叔没骗我,我到宜兰了吗?”他又东张西望起来。
我和爱文都忍不住笑出声,立树两手绕过我的脖子,我便搂住了他的背,和这孩子来了个久违的拥抱。立树的脸埋在我的颈窝里,和他那段日子睡在我身边时一样。
我忽然有种很想哭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悲哀,也不是心酸,而是一种忽然理解了某件事,忽然参透了某种东西,那种刹那间的松脱感,让我眼眶不由得濡湿了。
“恒恒,你过得好吗?”
像大树一样高 63
“恒恒,你过得好吗?”
立树跟我拥抱完后,立刻问起他最关心的事情。
我吸了一下鼻子。“嗯,恒恒很好,恒恒好得不得了。”
立树端详我涨红的眼眶。
“真的吗?恒恒没有骗我?”
“嗯,没有骗你。”我摸着立树的发边,他的头发修剪的很整齐,我想是出自于爱文的手笔,“我很想念你,立树。”我忍不住说了实话。
“我也很想念你,恒恒,我好想你,我好想你喔!”
立树拉着我的手,“为什么恒恒都不来找我玩?”
我笑了下。“嗯,恒恒最近比较忙,因为在搬家,还有很多很多事情。恒恒有了新工作了,是照顾其他的小孩子,还有园长先生,你还记得他吗?恒恒会搬去跟园长先生一起住,到时候搬完了,再邀请你到园长先生家玩。”
我看见立树眼睛一亮,随即又是那幅担忧的眼神。
“恒恒。”
他似乎像要下定什么决心般,认真地看着我。
“我回去陪你住好吗?我回去陪恒恒住,恒恒会比较开心吗?”
“恒恒一直都很开心啊,我看起来不开心吗?”我抚摸着他的额发。“立树,你想跟恒恒住在一块吗?”
爱文一直在旁边看着我们叙话,我觉得她似乎有所觉悟似地,用慈爱的目光目送着立树的背影。
“嗯,想啊。”
立树立刻大力点了点头,他又补充,“跟恒恒住在一起,很快乐。”
我看了一下爱文,“那……爱文阿姨呢?和阿姨在一起,不快乐吗?”
听见这个问题,爱文彷佛屏住了息。但立树看了爱文一眼,摇了摇头。
“不会,跟爱文阿姨在一起,也很快乐。”
“立树,你喜欢爱文阿姨吗?”
“嗯,喜欢啊。”
立树笑着说。但大概是我表情还是掩不住异样,他马上就补充。
“我也喜欢恒恒喔,最喜欢了。”
我捏住了他的小手,过去半年里,我曾经为他剪过很多次指甲,但因为我的技术超差,每次都剪得坑坑巴巴的,玩的时候还会刮伤自己。
但现在,立树的指甲好漂亮,像月牙一样光滑、整齐。
我终于有勇气,问出我最不愿问的那句话。
“那,如果让立树继续住在爱文阿姨那里,立树会觉得不开心吗?”
立树这回沉默了很久,我发觉就算是六岁的孩子,竟也彷佛知道这个回答的重量。那是足以决定他一生、或许也是很多人一生的回答。
“不会。”立树最终,还是摇了头。我想他是个诚实的孩子。
但他立刻又拉住了我,“可是我还是想和恒恒在一起,我想常常看到恒恒。”他急切地说:“如果跟阿姨住,就会看不到恒恒的话,那我不要。”
我看了爱文一眼,她不知道何时又站在旁边偷偷掉起泪来,这回林秀明还拿了手帕给她,她就一边吸鼻子一边听我们说话。
“恒恒会经常来看你,随时都可以来。”
爱文也跟着蹲了下来。“不管立树住在哪里,都没有人会丢下你,如果立树想去住恒恒那边,那爱文阿姨也会常常过去看你。所以立树,你不要担心,没有任何人会强迫你,你可以尽情地说出你想说的话。”
爱文真的比我了解小孩,立树听见这些话后,明显松懈了下来。
他考虑了很久很久,我想没有一个六岁小孩,会有这样的机会如此深刻地思索一个问题,好半晌立树才抬起头来,这回看着我。
“恒恒,我有话要跟你说。”他一如往常老气横秋。
我笑起来。“什么话呢?”
“你不可以都不吃晚饭。”他没头没脑地说,我却听得懂他的意思。
我强扯出一个笑容。
“嗯,恒恒现在学乖了,每天都三餐正常。”
“你也不可以老是抽烟,会死掉。”立树又耳提面命。
“嗯,恒恒现在已经戒掉了,偶尔才抽。”
“你睡相好差,晚上都踢被子,才会动不动就着凉。”
“嗯,现在园长先生会替我盖好,虽然他自己也常没盖。”
“你要记得去帮我们的树浇水,否则他也会死掉。”
“嗯,恒恒保证每个礼拜都去一次,不行的话每个月。”
“不要再说梦话了。”
“说梦话的是谁啊?”
我忍不住笑出来,但下一秒随即热泪盈眶。
“恒恒。”立树捏紧了我的手,“恒恒没有我,真的没问题吗?”
我用力用手背拭乾眼泪,我不想让立树看出我的软弱,这样他又会被迫感到为难。我想我的眼泪,并不是为了立树终究做出了选择,更不是为了立树的选择,而是单纯地为他感到高兴,这是高兴的泪水。
因为这个孩子,终于可以不用再流浪了。
“笨蛋,恒恒是大人耶。”
我笑着抱起了立树,展示我们之间的身高差。
“……大人的事情,才不需要小孩子来操心呢。”
我们又叙了好长一段话,立树和我坐在饭店的沙发上,咭咭嘎嘎地跟我叙述别来种种,我也高兴地听着。他还说那个鸟变成虫还虫变成鸟的故事,终于有结局了。
“虫宝宝找到鸟妈妈了吗?”我好奇地问。
“没有,因为鸟妈妈已经消失了啊。”立树说。
“那怎么办,虫宝宝就没有妈妈了不是吗?”
“嗯,可是没有关系。”立树笑着跟我说:“因为虫宝宝自己也变成鸟了啊,所以他不需要妈妈了,他自己一个人,就可以飞得好高好高。”
告别的时候,我送他们到饭店门口,爱文牵着立树的手,秀朗始终没有进饭店里来,只是远远看着我们。
爱文担忧地再三问我:“没有关系吗?”,确认我心意已决后,她便忽然握住我的手,竟然在我面前掉起泪来,让我吃了一惊。
“谢谢你。”她满脸感慨地看着我,“谢谢你,我向你保证,不管旁人说什么,你永远都是这孩子的家人,永远都是。”
她又要立树跟我道别,说些“再来玩喔”之类的话。但他却抬头看着我的脸说:“要好好照顾自己喔。”我把紫色背包交给立树,里面有他的图画册,但立树却说他不要。就连我要把杨昭商送我的生日礼物给他,他也推说留在我这边就好。
我一路目送他们走近秀朗开的车,爱文替立树开了车门,要把立树送进车里。
立树一脚爬上了车,却忽然回过头来,他的目光和我对上,我怔了一下。
几乎就在那一瞬间,立树忽然挣脱了爱文,挣脱了秀朗的车和他的亲人。他跳下地来,也不管鞋子已经脱下,就这样赤脚朝我跑了过来。
“恒恒!”
立树大叫着,他一边叫,一边越过了人群,越过了饭店的玻璃窗,他跑得是如此之快,好像这条路的前方,有他非抓住不可的东西般。
我看着朝我奔跑过来的立树,和他相处七个月的种种,忽然跑马灯似地通通浮上脑海来。在大树下的那巴掌、立树的话剧表演、在浴室里坦承相见,在游乐园里的冲突,那个虫与鸟的床边故事,还有立树的气味、立树的声音、立树的哭脸和立树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