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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想法让我整颗心都是涩的,我在喷水池旁抓住了他。立树还在不断地扭着身体,叫着:“妈妈,妈妈!我要找妈妈!”
“你妈妈已经不在了!”
我发狠似地大叫出口,所有的情绪,愤怒的、苦涩的、无奈的、怜惜的,还有那种排山倒海的无力感,一下子全涌上喉口。
我看着立树震惊的眼神,一字字地出口:“你妈妈不会回来了!你听见没有!你妈妈永远不会来接你了,你再怎么找,都找不到她了,听见了吗?立树?”
立树看着我,猛地大哭起来,“你骗我!”
他尖叫着,用小孩子独有的高频率嚎哭起来。
“恒恒骗人!恒恒每次都骗人!是恒恒把马麻藏起来了,恒恒想要我一直陪着你,恒恒怕我找到妈妈,就不要恒恒了!所以才把马麻藏起来的!恒恒根本就不爱我,不想为了我好,恒恒是大骗子!恒恒是坏蛋!”
我伸高了手掌,想掴他巴掌,但立树竟然闪躲了,这一掌就打在他背脊上。
我觉得天旋地转,一时气像是涌进了脑门里,涌遍了四肢百脉,我的眼眶发烫,脑袋里什么都无法想,别人说气炸了大概就是像这样的情况。我一击不中,索性抓住了立树的手臂,把他整个人抓过来,一记记全打在他的屁股上。
杨昭商也穿过人群赶过来,在我们身后微微喘息。见我绕着喷水池追打立树,似乎开口想阻止,但又顿了一下。
我满眼都是泪痕,立树还在尖叫个不休,我把他整个抱起来,按到喷水池旁,对准他的屁股就是一阵猛打。印象中每一记都打得啪啪有声,立树像疯了一样地哭叫着,每打一下就大声叫着:
“妈——马麻!”。
我也不客气地越打越用力。立树也从一开始大声地哭,到最后声嘶力竭,但他还不放弃,他蹬着双腿,转身就要逃开。
我追过去,仍然伸手打个不停,我打到手心红肿,疼得要命,下唇被我咬出血来,立树哭着闪避我的手,开始含糊地求饶。但我根本杀红了眼,完全不想停下手来。
他往前一闪,另一脚的鞋子也掉了,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我也跟着他跌倒,他哭得整个脸型都变了,扁着嘴巴哇哇大哭,出口却变成了:
“恒恒,对不起——对不起——”
我看着坐倒在地上的他,双脚光溜溜的,我俯身拾起了他的鞋子,跪到他身边替他穿上,看着立树丑死了的哭脸,伸手抱住了这个哭得像泪人儿的孩子。
过了很久很久,我才懂得张开嘴巴,然后吸气,然后和他一起放声大哭。
我实在不知道我在哭些什么,或许是心疼立树吧,他整个后背都被我打红了,又或许哀悼立树的母亲,那个永远不会再回来的人,以及立树永远不会再回来的幸福。
“对不起……立树,对不起……”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后来杨昭商才跟我说,我们都快变成观光景点了,一堆人围着我们看。但他竟也没有提醒我,就这样任由我和立树出糗。
后来我们也没坐摩天轮,再排一次队实在太麻烦了。我们带立树去园区的码头坐船,在馀波荡样的人造河上结束一天的行程,再踏着夜色回家。
从游乐园出来时,立树已经累的睡着了。我坚持抱着他,他把双手环在我脖子上,侧脸倚着我的肩膀,眼角还挂着泪痕,唇角却勾得像个天使。
“有没有一种,真的当了爸爸的感觉?”杨昭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像大树一样高 33
“有没有一种,真的当了爸爸的感觉?”杨昭商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放下检视立树背上红肿的手,静静地没说话,半晌才开口。
“我想我……永远也没办法变成立树的亲人,不管是妈妈还是爸爸。”
我平静地说,杨昭商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我无法取代他的父母,也无法取代他父母本该为他做的事……不论多久,我就只是他的恒恒,做恒恒该为他做的事。”
杨昭商闻言默默地走了段路,他把手插进裤袋里,忽然开口。
“其实我也有事情没有告诉你。”
我怔了一下,想说他该不会要告诉我,他其实是动物园的猩猩误中基因射线而进化成人类之类的,实验室的人正在追捕他。
杨昭商当然不知道脑袋瓜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他神情严肃。
“我之前和你说,我前妻是因为流产才失去孩子。但其实不是,她是自己去堕胎的。”
我吃了一惊,望着杨昭商,“是……孩子有什么问题吗?”
杨昭商细细地叹了声。“不是,孩子很健康,怀孕快三个月时,我有跟去照超音波,他在我前妻的肚子里待得好好的,头和手脚都已经隐约成形了。”
我知道杨昭商打算打开他最后的心防,看得出来,那是他心底最沉痛的一道伤,光是说出来,就耗尽了他所有的气力。
其实他不必如此的,我并没有揭人苍疤的兴趣,就算他一辈子不说出来,我也不会觉得怎么样。
但他还是继续说了。“我前妻有自己的工作,她在一家很大的物产公司当专业经理人,那是她的志业,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投入在那地方。我们当初结婚时,也约定好三年内不生小孩,让她先冲事业。不过那次不知道为什么,一不小心就怀上了。”
杨昭商舒了一下眉头。
“发现怀孕时她什么也没说,她也有去作产前检查,确定孩子安然无恙。我本来以为她母性发作,决定要饶那孩子一命,刚觉得安心下来。但有一天我忽然接到电话,她从医院里打电话过来,说孩子已经没有了,她亲手把他给堕了。”
“可是为什么?不是要丈夫签同意书之类的才能堕胎吗?”我忍不住问。
“我不知道,可能她找了熟识的医生,也有可能是伪造我的签名……她在那方面人面很广的。总而言之,那孩子在一夕之间就不见了,在我能好好看看他之前。”
我默然无语,如果在几个月前,我一定会觉得杨昭商小题大作,不过就是个未成形的肉块,讲得好像死了爹娘一样。
但是现在,看着我肩上熟睡的立树,看着他枕得微红的颊侧,我忽然可以切身地体会到,杨昭商当初承受了多么大的不舍与痛苦。
“你妻子或许有他的苦衷……她可能也很痛苦,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说。
“我知道,我心里都知道!”杨昭商也激动起来。
“事实上我前妻先斩后奏之后,也有找时间和我谈,她有很多理由,包括这是我们事前约定好的,没有做好防护措施是我的不对,我没资格谴责她。还有什么女孩子的身体自主权、男人没权力管女人子宫等等……都很有道理,我也都懂,正桓,我真的都懂。”
他彷佛发现自己的情绪,用手包住了额头。
“但是我就是无法接受,我前妻怀孕的时候,我曾经有一次把耳朵贴到肚皮上,我从前也觉得子宫里的东西,不过就是个胚胎罢了,只是细胞的聚合体。但那个时候,我真的听见了那孩子的心跳、听见他的脉搏,甚至听见他和我说话的声音。”
杨昭商仰天深吸了口气。
“从那一刻我才明白,用生物理论去解释生命,解释你的孩子,是多么自大和愚蠢的事情。知道孩子没了的那个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到那个孩子到我和前妻面前,问我们为什么不要他,他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我们要抛弃他。”
我看着杨昭商闭上了眼睛。“没有人相信他是个生命,也没有人相信,他其实也会痛会伤心,会因为各种原因而哭泣,和我们是完完全全一样的。”
我沉默良久,“这是你和你前妻离婚的主要原因?”
杨昭商似乎思考了一下,才开口。“其实我……真的没有怪她。”
他叹了口气,“我很明白,她有她的苦衷,堕掉孩子她比我更痛,堕胎之后,她整个人像是变了个人似地,人瘦了一圈,咬着牙只是工作。我想对她来讲,人生有比现在这个孩子价值更高的东西,她做了抉择而已。”
“但我想……我至今为止仍然走不出来的,是失去一个孩子的痛。我无法说服自己,什么那个还算是个孩子、或是现在还不是孩子,以后才会变成我的孩子之类的鬼话,他就是我的小孩,今天即使他活到三岁才被人杀死,我的感觉也会是一样的。”
杨昭商踏着大步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