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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边说,还一边拍了一下我被红绳子磨出勒痕的小腿。那里因为少晒太阳,我肤色本来偏白,绳子陷进去的痕迹更为明显,被立树几下拉扯,红得像要渗出血来一样。
我满脸涨红,“我想这样比较不会掉……”
杨昭商还在我的小腿上摸来摸去,似乎找不到绳结,到最后干脆用蛮力,从脚踝旁边用抽的,才好不容易把绳子从我脚上解开,绑到自己和立树的足踝上。
虽然总共也不过十几二十秒时间,我却有一种经过了一世纪的错觉,整张脸烫得都可以煎蛋了。
园长真不愧是园长,他似乎非常熟稔这种活动,他大掌托着立树的腰,蹲在他身边耐心地说:
“来,立树,你听好喔,待会叔叔数一的时候,你就和叔叔一起举中间这只脚。数二的时候,就一起往前踏,知道吗?”
他笑着指着立树的脚,立树大力点点头,看来他已经和灵长类建立完全的友谊了。
我看着他们体形悬殊的两个男人,一路势如破竹,超过了几个在中间缠成一团的妈妈和小孩,最后和一队也是爸爸和小孩的组合展开拉锯战。这搞得连我都紧张起来,站到看台上帮他们加油,全场都听得到“园长加油!”、“快跑快跑!”的欢呼声。
立树和杨昭商两个沿路大喊着“一、二!一、二!”,喊到全场都清晰可闻,两个人跑得像一人那样流畅。过弯的时候,立树终于超过了最前面的小朋友,两个人一起扑倒在红线上,立树开心地笑作了一团,杨昭商也笑着滚了一圈。
“干得好!”他用大掌拚命揉着立树的额发,“干得好啊,立树。”
我站在旁边看他们两个颠颠倒倒站起来,女老师过来宣布立树组获得胜利,还笑着亏了园长几句,送给立树一组彩色铅笔当冠军的礼物。
立树兴奋得双颊飞红,从秀朗把他送来我家开始,我还没见他这么高兴过。他拿着彩色铅笔跑到我面前,大声喊道:“恒恒,恒恒!我和老师拿到了第一名!”
我心里有些五味杂陈,随口夸奖了立树两句。立树把卡片拿去找老师盖章,有几个小女生跑来找立树搭话,立树不知道跟她们说了些什么,好像是想借色铅笔去看的样子,小朋友们顿时混成了一团。
杨昭商用力甩掉脚踝上的红绳,从远处朝我走过来。
我想他是不是要来跟我搭话,老实说我现在有点怕他,不只是他对我和立树展现出过人的热情,还有大概就是他的笑容。
不知为何,我现在有点怕看见他那种灿烂的笑。
“立树真是个好孩子。”果然,杨昭商边走近边笑着开口。
“办这种运动会,园长应该很忙吧?”我说。
杨昭商愣了一下,似乎多少品味出我的弦外之音,但也没有挪动脚步去忙的意思。
“还好,比较忙都是事前准备。昨天晚上我和两个大班的老师连夜赶工,就是为了剪你刚刚那个池子里的纸花,剪到现在看见色纸都会发抖。”
杨昭商笑着说,我想赶快结束和他之间的话题,只简短地答:“喔,是这样啊。”
像大树一样高 16
杨昭商笑着说,我想赶快结束和他之间的话题,只简短地答:“喔,是这样啊。”
我看见杨昭商瞥了我一眼。
“我头一次看见你没穿清洁公司制服的样子,”他说:“挺清爽的,我喜欢。”
我愣了一下,我今天其实穿得很随便,自从离开秀朗身边开始,我对穿着就从注重品味的雅痞,变成在大卖场随便抓两件结帐的宅男。就算今天是运动会,我也只穿了件大卖场的绿色汗衫,外加随便一条三九九的夜市牛仔裤,连头发都没梳。
而且说是第一次看到,我忍不住在心中吐槽,我和杨昭商也只不过见三次面、通过两次电话而已,他这样说,好像我们有多熟似的。
杨昭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我心中的腹诽,他看着我又问:“你额头怎么了?”
我怔了一下,手往额头一抚。那是那天晚上去立树妈妈家找立树时,不小心撞到楼下铁门弄伤的,我直到第二天照镜子时,才赫然发现那里肿起来。
“啊,这个,照顾立树时不小心撞到弄伤的。”我简短地说。深怕他接下来说要帮我疗伤还是什么的,像他这种父爱多到溢出来的男人,真有可能这样说也不一定。
好在杨昭商还没爱心过盛到这地步,他只点了点头。
“是这样啊,那真是辛苦你了,单亲男人一个人照顾小孩很辛苦吧?”
我不假思索,想起这些日子和立树的种种,叹了口气。
“唉,是啊,特别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我话一出口,才发觉不对劲,我明明记得杨昭商打电话给我时,还是说“请与尊夫人一起出席”的,我应该是一直以为立树是我的儿子,而我还有个妻子才对。
我蓦然回头,才发现杨昭商也正看着我,笑得像个偷了香蕉的贼。
“你……”
我一时气窒,完全想不到这个看似只对孩子有兴趣的老实男人,竟然会套我的话。
“抱歉抱歉,我原本只是猜猜。”
杨昭商连忙摊手,尽力装无辜,“只是我好几次提起立树的妈妈时,你表情都很不自在,所以我本来就在想是不是有什么了。加上这次你又一个人来,看立树对你的态度,又相当依赖的样子,所以我才想会不会是单亲。”
我气不打一处来,事实上杨昭商也没有猜对,我在心里恶毒地想,但我和立树的真正关系,原也不是靠常识可以猜得出来的。
“你妻子……跟你离婚了吗?”杨昭商试探着问。
我还在气头上,而且杨昭商这种口气,分明想找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氛围。我想他大概是想我如果肯定的话,他就要找我喝杯酒,相互倾诉失婚男人的苦痛了。
我也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对我特别展现出兴趣了,他觉得我跟他同病相怜,应该会理解他的心情,所以想交个互舐伤口的朋友,只是这样而已。
我深吸口气。“不,她死了。”
杨昭商露出意外的神情。“对不起,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
他顿了一下,又问:“尊夫人去世很久了吗?”
我在脑海中描摹出秀朗的身影,装作感慨地长长吐出口气。
“嗯,立树一出生他就死了,他从没照顾过立树,不过我想即使他活着,他会是个不负责任的双亲,他是个无耻、轻浮、不要脸又不负责任的人。”我冷冷地说。
杨昭商沉默了一下,我想他应该以为自己踩到了我的痛脚,多少会收敛一点。但没想到他又开了口,“听起来,你非常爱那个人。我是说,立树的母亲。”
我震惊地看了他一眼,杨昭商笑了笑,靠在校舍的墙上说:
“我只是感觉,如果说错了你不要介意。因为你看起来是个不容易受动摇的人,就算真的很在意什么,脸上也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你却对尊夫人表达出那样强烈的情绪,那代表她在你心中,占了一个很大很重要的位置。”
他见我默默不说话,又圆场似地笑了笑。
“我大学是念幼童心理学的,也会涉猎一般心理学。你知道,这是职业病。”
“你也能靠这个,分析出你老婆为什么跟你离婚吗?”我冲口而出。
杨昭商怔了一下,我以为他可能会有点生气,但他只苦笑了一下。
“啊,多多少少。”
这时运动会已经差不多结束了,女老师到处发着礼物。有些孩子在父母带领下,抱着满怀的战利品,一个个蹦蹦跳跳地离开幼稚园。
和立树玩得正开心的那几个女生也准备回家,立树跟她们说掰掰,她们也对立树大力挥手,一脸依依不舍的样子。这小子的女人缘真跟他老爸一样,好到靠贝。
“你愿意让立树来这里就读了吗?”杨昭商问我,他也正看着立树。
我沉默了一下。“我没有钱替立树付学费。”我顿了一下,又说:“就算你说要给我减免,我和立树也不会接受,你知道,我并没有义务接受来路不明的好意。”
杨昭商的笑容看起来有点无奈,又带着兴味,他望着我。“在小孩面前,讲话还是温和一点比较好,否则孩子是很容易有样学样的,你以为他们听不懂,事实上过个几年,你就会发现他们和父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我怔了一下,我讲话一直就是这副德性。我爸就因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