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贴出过海报吗?贴出过。可是一夜之间所有海报全被新海报盖住了,旧海报如今一张也找不到。那个魔术师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谁也不知道。总该同他签过演出合同吧?
“应该认为是签过。”神色不安的拉斯托奇金回答。
“要是签过,那合同也该经过会计室办手续呀?”
“那是必须的。”拉斯托奇金激动地说。
“那么合同在哪儿?”
“没有。”会计主任把两手一摊,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确实如此,无论是会计室的卷宗里,还是经理和两位协理的卷宗里,都找不到这份合同,连影子也没有。
那么这个魔术师他姓什么?这一点会计主任也不知道,因为他没有看演出。几个招待员也都不知道,只有一个女售票员皱着眉头想了又想,最后才说:
“姓沃……像是沃兰德。”
也许不是沃兰德吧?大概不是沃兰德。也许是法兰德。
向外国人入境管理处查询的结果,那里根本没听说过沃兰德或法兰德这样一个魔术师。
通信员卡尔波夫报告说,魔术师原是住在经理利霍捷耶夫家里的。人们立即奔赴经理家,但既未发现魔术师,也未见到利霍捷耶夫本人。连家里的女佣人格鲁尼娅也不在,而且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去了。房管所主任尼卡诺尔·伊万诺维奇不在,书记普罗列日涅夫也不在!
事情荒诞到令人无法相信的程度:剧院的全部领导成员突然失踪,昨晚这里举行了一场荒唐而奇怪的演出,但谁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人在谁的指使下搞的。
时间已接近中午,该是开始售票的时候了。当然,哪里谈得上什么售票!瓦列特剧院大门口匆匆挂出一块大纸板,上写:“今日停演!”排队的人,首先是排在最前面的那些票贩子骚动起来。但哄闹一阵后,毕竟还是开始走散,大约一个小时后,花园大街上就已经看不到排队的人了。侦查人员已经撤到别处去工作,剧场职工除留下几人值班外,全部各自回家。瓦列特剧院关了门。
会计主任拉斯托奇金还有两项任务必须完成:第一,要去国家大众文化娱乐管理委员会汇报昨天的事;第二,要把昨天的票房收入两万一千七百一十一卢布现款上缴到文娱局财务处。
这位向来办事认真、一丝不苟的会计主任瓦西里·斯杰潘诺维奇,把款子用报纸包起来,用细绳捆好,装进皮包,出门径直朝出租汽车站走去:他对有关规定的细则一清二楚,携带大宗公款当然不能去挤公共汽车或电车。
站上停着三辆空车,但司机们一看见有人拿着装得满满的皮包走来,便纷纷把车开走了。会计主任眼看着几辆空车从鼻子底下溜走,而且不知为什么司机还恶狠狠地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很奇怪,愣愣地站在那里猜测其中原因。
过了两三分钟,有一辆空车进站了,但司机一看见乘客,脸上立即显出不快的神色。
“您的车空着吧?”拉斯托奇金惊讶地清了清嗓子问道。
“把车钱拿出来看看!”司机气呼呼地回答,并不回头看他一眼。
会计主任虽然感到奇怪,但也无可奈何,只好把宝贵的手提包夹在胳肢窝里,从自己钱包中抽出一张十卢布钞票拿给司机看。
“不去!”司机简短地说。
“很抱歉,我……”会计主任刚要说话,司机便打断了他的话:
“有三卢布的票子吗?”
会计主任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但他急忙又从钱包中抽出两张三卢布钞票给司机看了看。
“上车吧!”司机大声说,使劲一拍里程表,差一点儿把它打碎,“走啦!”
“您是不是没有零钱找?”会计主任坐在车里怯生生地问了一句。
“零钱有满满一口袋呢!”同机大声喊,从他前面的小镜子里可以看到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今天我已经碰到三回了,别人也碰到过。兔崽子给我一张十卢布票子,我找给他四卢布半,那该死的下车就溜了!可是过了几分钟,我一看:什么十卢布钞票呀,是一张纳尔赞矿泉水瓶上的商标!”接着司机便说出了一连串无法印在书上的词儿,“在祖保夫广场那边我又遇到一个。他给十卢布,我找给他三卢布。走了!我伸手一摸钱包,谁想到里面有只蜜蜂狠狠地蜇了我手指头一下!你看看!”司机又说了一大串脏字儿,“可那张十卢布钞票却不见了。昨天晚上就在这个瓦列特杂耍场里(又是几句骂人的话),有个演魔术的坏蛋演过变钞票的戏法儿(又是一串儿骂人话)!”
会计主任吓呆了,他缩起脖子,装出一副连“瓦列特”剧场的名字都是初次听说的样子,心里却在想:“哎呀,瞧这事儿闹的!
到达文娱委员会大楼后,拉斯托奇金顺利地付过车钱,走进大楼,径直朝领导人办公室走去。可是还在走廊里他就感到今天来得不是时候:这所办公楼里一片混乱。一个女通信员慌慌张张地从他身旁跑过去,她的头巾滑到脑后,两眼瞪得溜圆,边跑边对什么人喊叫:
“他不在啊,不在!我的好同志们,没有他呀!上衣和裤子都在,好好的,可就是衣服里面没有人!”
女通信员跑进一个房间,那里立即传出杯盘的破碎声。紧接着秘书室里又跑出一个人来。会计主任认得这是委员会第一处处长,但处长却像是没有认出拉斯托奇金,急匆匆地溜掉了。
惊恐不安的拉斯托奇金来到秘书室门前。他知道,秘书室的里间便是委员会主任普罗霍尔·彼得罗维奇的办公室。但他刚一进秘书室,就完全惊呆了。
里间的办公室里传出气势汹汹的讲话声。他听得出这是主任的声音。“他又在训人?”惶恐不安的拉斯托奇金这样想着,正要往里走,无意中往旁边一看,又看到一幅完全出乎意料的情景:一个女人正坐在皮软椅里号啕大哭——她的头靠在椅背上,两条腿几乎伸到屋子小间,手里握着一块湿透了的手帕,哭得十分伤心。她不是别人,正是主任的私人秘书“大美人”安娜·理查多夫娜。她的下巴全被唇膏染红了,被眼泪化开的粉黛变成两道黑水从睫毛下面顺着她那诱人的脸蛋儿流下来。
一看见拉斯托奇金进来,安娜·理查多夫娜猛地从软椅上跳起来,冲到他跟前,抓住他的上衣翻领,摇晃着大声喊叫:
“感谢上帝!总算找到了个有胆量的!都跑了,都不管啦!你跟我来!咱们到他那儿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边哭边说,拽着拉斯托奇金就往里间的主任办公室走。
一进办公室,拉斯托奇金手中的提包便立时掉在地上,接着他感到脑子里所有的思想都乱成了一团。不过,应该说,这是不无道理的。
办公室中间的大写字台上放着豪华精致的大墨水壶,而坐在写字台后面的却是一件空西装上衣,它的衣袖伸到桌上,握着一杆没有蘸墨水的钢笔正在文件上画。上衣衣领处还结着领带,左侧上兜里插着一枝自来水笔。但是衣领上部却既没有脖子,也不见脑袋,当然,更看不到有手从衬衣的白袖口里伸出来。空衣服仿佛正在一心一意地工作着,对外面的一片混乱毫无察觉。那衣服似乎听到了有人走进办公室。只见它直起身来靠到座椅背上,从衣领上部发出了拉斯托奇金熟悉的普罗霍尔·彼得罗维奇主任的声音:
“怎么回事?门上不是挂着牌子,说我不接见吗?”
美丽的秘书搓着双手对拉斯托奇金尖声叫道:
“您看看!看见没有?!没有他!他不在这儿!您想法让他回来吧!让他回来吧!”
这时又有人往屋里探了探头,哎呀一声逃走了。会计主任觉得自己的两条腿直哆嗦,急忙坐到一把椅子边上,但他并没有忘记把掉在地上的手提包拾起来。安娜·理查多夫娜在拉斯托奇金身旁跳着脚乱转,扯他的上衣,大声喊叫:
“主任每次指着妖魔鬼怪骂人,我总是劝阻他,不让他那么骂!看,骂出事来了吧!”大美人儿说着,便跑到写字台跟前,用美妙温柔的、因刚才的号哭变得界音很重的声调叫道:
“普罗沙①!你在哪儿呀?!”
①对普罗霍尔的昵称,表明女秘书与主任关系亲密。
“谁是你的普罗沙?!”空衣服傲慢地问了一声,又往软椅背上靠了靠。
“不认得人了!连我都不认得了!您明白吗?”女秘书又大哭起来。
“请别在这儿大哭大闹,这是办公室!”条纹毛料西装像是有些生气了,它的衣袖随即拉过旁边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