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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怎么回事,也许真朗读过吧。反正这一点并不重要!
对我们来说重要的是眼下这座小楼属于“莫文联”,也就是属于不幸的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柏辽兹来到牧首湖公园之前所领导的那个单位。
实际上,连“莫文联”的会员们也都不把这所房子叫做“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大家都简单地称它为“格里鲍耶陀夫”。比如,常常可以听到这样的谈话:“我昨天在格里鲍耶陀大那儿挤了两个小时呢!”“结果怎么样?”“捞到一张去雅尔塔①的,一个月!”“你真有两下子!”或者会听到这样的谈话:“我得去找柏辽兹。今天是他的接待日,下午四点到五点他在格里鲍耶陀夫那儿。”
①苏联克里米亚半岛南岸著名的海滨疗养旅游胜地。这里指去该地的疗养证。
“莫文联”把“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布置得既舒适,又幽雅,可以说是尽善尽美。任何一个走进这座小楼的人,首先便不由自主地要看到各种体育团体的海报和通知,还会看到”莫文联“会员们的集体照片和个人照片——这些人(的照片)一个个都吊在通往二层的楼梯两旁的墙上。
登上二楼,你会看到头一个房间的门上钉着一块小牌子,上写“钓鱼别墅组”几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一条已经上钩的鲫鱼。
第二间屋子的门上的字有些不大好懂:“一日创作旅行证。负责人:玛·弗·波德洛日娜娅①”。
①姓氏字面意义为“假的”、“伪造的”。
下一个房;司门上只写着“佩列雷基诺”几个字,这就叫人完全不知所云了①。再往前走便可以看到“波克猎夫金娜签证登记处”、“现金出纳”、“短剧作者个人结算”……等等,作家姑母这座小楼的各扇核桃术门上钉的牌子五花八门,使得格里鲍耶陀夫的偶然访客目不暇接。
①佩列雷基诺:苏联欧洲部分中部河流克利亚济玛河畔的一个别墅区。别墅主要由文艺工作者使用。
有一扇门的牌子上写着“住房问题”。这个门前的队伍最长,一直排到楼下传达室。这里每秒钟都有人拼命往门里挤。
经过“住房问题”室再往前去,眼前展现出一幅豪华的大宣传画,上部画的是陡峭的山崖,崖顶上有一位骑士身背马枪,正骑着栗色骏马奔驰,下部画的是棕桐树和阳台,阳台上坐着个头发蓬松的年轻人,手握自来水笔,神气十足地凝望着天空。画下面写着:“全包制创作休假。两周(短篇小说、故事)至一年(长篇小说、三部曲)。地点:雅尔塔、苏乌克苏①、波罗沃耶②、齐希吉里③、马欣扎乌里④、列宁格勒(冬宫)”。这个门前也排着长队,但不像“住房问题”室门前那么长,只有一百五十人左右。
①苏联旅游疗养胜地,位于克里米亚半岛南岸。
②苏联旅游疗养胜地,位于哈萨克共和国科克契塔夫州。
③苏联旅游疗养胜地,位于阿扎里自治共和国首都巴统附近。
④苏联旅游疗养胜地,位于格鲁吉亚共和国的黑海海滨。
顺着这座设计得意趣横生的格里鲍耶陀夫小楼的起伏回转的走廊再往前去,便可以看到:“莫文联理事会”、“第二、三、四、五会计室”、“编辑委员会”、“莫文联主席办公室”、“台球房”以及各种附属设施和机构。最后便来到那个圆柱大厅,也就是据说作家的姑母曾经欣赏她那天才侄儿朗诵喜剧《智慧带来痛苦》的地方。
任何一个来访者(当然,只要他不是彻头彻尾的傻子)踏进格里鲍耶陀夫之家后的头一个想法必然是:这些幸运儿,“莫文联”的会员们,生活得多好啊!随之他会立即受到卑劣的忌妒心的折磨,会马上痛苦地向苍天发出责难,埋怨上苍没有在他降生时赐予他文学禀赋,既然没有文学天赋,当然便休要梦想取得“莫文联”的会员证——那散发着贵重皮革的气味、压着宽宽的金边儿、整个莫斯科无人不知的褐色会员证!
谁会为忌妒心辩护呢?!忌妒无疑是一种极其卑鄙龌龊的感情!但是,我们也该设身处地替这位来访者想想:要知道,他在二层楼上看到的还不是这里的一切,还远远不是一切呢!要知道,姑母这座小楼的下层还办了个“格里鲍耶陀夫餐厅”呢!多好的餐厅啊!它当之无愧地被誉为莫斯科最佳餐厅。这不仅因为它很有气魄,占着两个圆屋顶大厅,大厅的拱形天花板上画着千姿百态的古代亚述式鬃毛的淡紫色骏马;不仅因为这里每张餐桌上都放着一盏蒙着轻纱的台灯;也不仅因为这个内部餐厅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走进来的;而且还因为这个餐厅的菜肴确实物美价廉——质量胜过莫斯科任何一个大饭店,而价钱又是最最低廉的,那几个钱根本算不了什么。
所以,无怪乎本书这些真实描述的笔者有一天在格里鲍耶陀夫的铁栅栏外曾亲耳听到下面这样的谈话。这不过是个例子:
“安姆夫罗西!你今天晚上在哪儿吃?”
“亲爱的福卡,这还用间,当然在这儿。刚才阿奇霸德·阿奇霸道维奇①悄悄告诉我,今晚供应整条鲜鲈鱼,随叫随烧,手艺好极啦!”
①这里指“格里鲍耶陀夫餐厅”的营业厅总管事。
“安姆夫罗西!你真会生活!”瘦削而衣着不整、脖后生着个痈的福卡对唇红齿白、金发闪亮、满面红光的诗人安姆夫罗西说。
“我没什么特别的本领会生活,”安姆夫罗西表示自己的不同看法,“只是有个普通人的愿望——要过像个人样的日子而已。福卡,你是想说‘大马戏场’餐厅也供应鲈鱼?可是‘大马戏场’的鲈鱼一份卖十三卢布十五戈比,而咱们这儿只收五卢布五十戈比!再说,‘大马戏场’的鲈鱼是放了三天的。这还不算,在那儿还保不住让哪个不三不四的年轻人给你一记耳光,这种人随时可能从戏院街闯进那里。不,我决不去‘大马戏场’吃饭!”讲究吃喝的安姆夫罗西大声嚷嚷着,整个林阴道上都能听到,“不,福卡,你可别劝我去那儿!”
“我倒不是劝你去那儿,安姆夫罗西,”福卡尖声尖气地说,“其实,晚饭也可以在家里吃嘛。”
“这也碍难从命!”安姆夫罗西用洪钟般的声音说,“我能想象出来你太太在公寓楼公用厨房里用小锅烧出的鲈鱼是什么味道!嘿嘿!……不行啊,福卡,奥列武阿尔①!”安姆夫罗西哼起小曲,匆匆向帆布遮阳伞下走去。
①法语“再见”的俄语拼音。
啊哈,哈……对,不错,有过这回事!……莫斯科的老住户都记得有名的格里鲍耶陀夫餐厅!清炖整条鲈鱼算得了什么!不过是小菜一碟,可爱的安姆夫罗西!那鲟鱼呢?银锅烧鲟鱼和虾仁鱼于烧鲟鱼段呢?小盘蘑菇浇汁蛋卷呢?鸫鸟肉丝您不喜欢?配上地菇的呢?热那亚式烤鹌钨呢?才卖十个半卢布!而且有爵士乐队演奏,服务殷勤!到了七月,您的家属到别墅避暑去了,紧急的文学活动却把您拴在城里。当这种时候,您坐在荫凉的凉台上,在茂密的葡萄架下铺着自台布的餐桌旁,从金光闪闪的盘子里喝阳春汤的滋味怎么样?安姆夫罗西,记得不?何必问呢!一看您那嘴唇的样子,我就知道您记得。您那些小鲑鱼、小鲈鱼往哪儿摆!还有那大鹬、小鹬、田鹬、应时的山鹬、鹌鹑和蛎鹬呢?还有喝下去在嗓子眼儿咝咝响的纳尔赞矿泉水呢?!……不过,够了,亲爱的读者,我扯得太远了!还是请您随我来吧!……
柏辽兹在牧首湖公园外丧生轮下的那天晚上,十点半钟,格里鲍耶陀夫之家的二层楼上只有一个房间还亮着灯,屋里坐着十二位赶来开会的文学家。他们正在疲倦地等待着主席米哈伊尔·亚历山大罗维奇·柏辽兹。
在这间“莫文联”理事会办公室里,人们坐在椅子上,桌子上,甚至窗台上,但还是感到憋闷。窗子都开着,却没有一丝凉风吹进来。莫斯科城的柏油路正把它一天内积蓄的全部热量散发出来,看样子到深夜也不会轻松些。姑母小楼的地下室里飘来阵阵炒洋葱味(那里现在已改作餐厅的厨房)。所有等待开会的人都想去餐厅喝点什么,都很焦急,很生气。
老成持重、穿着讲究、两只眼睛流露出认真而又不可捉摸的神色的小说家别斯库德尼科夫,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针正向十一爬去。他用一个手指敲敲表蒙子,把它拿给身旁的诗人德武布拉特斯基①看,坐在桌子上的诗人正无聊地把两只穿着黄胶鞋的脚荡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