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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前者的愤慨和对于后者的同情被笑声所冲淡以至于淹没;设刺减弱了力量,幽默也近乎油滑,不免影响了作品的思想意义,在艺术表现上有时也流于浮泛和枝蔓。这些弱点,在取材于大学生生活的《赵子曰》中,表露得尤其明显。正如老舍自己后来所说的那样:“我在解放与自由的声浪中,在严重而混乱的场面中,找到了笑料,看出了缝子。……在轻搔新人物的痒痒肉。”(注:《我怎样写〈赵子曰〉》)这部小说用嘲讽的笔调,对“五四”以后的学生和学生运动作了不正确的描写。一九三年,老舍从英国回国,途中在新加坡逗留半年。在这个当时英帝国主义的殖民地,他看到更多民族压迫和种族歧视的事实,并从青年学生探索革命的热诚中感受到东方革命浪潮的澎湃。尽管他并未充分理解这一切,而且对于革命抱着旁观的态度,但却推动他更加关切祖国的命运,并在所写的童话《小坡的生日》中表达了对于被压迫民族的同情。回国以后,在济南教书。当时日本帝国主义步步进逼,社会动乱不宁,人民挣扎于水深火热之中。这又促使老舍对于许多问题重新加以考虑;这一思索和探求的过程,在他的创作中留下明显的痕迹。
回国后的第一部作品是《大明湖》。这部小说以日本帝国主义在济南挑起的“五三”惨案为背景,据老舍自己说:“《大明湖》里没有一句幽默的话,因为想着‘五三’。”(注:《我怎样写〈大明湖〉》)这部作品因原稿被焚于“一二八”沪战炮火,未能和读者见面。一九三二年所写的《猫城记》,本是作家有感于“对国事的失望”而写的(注:《我怎样写〈猫城记〉》),却显露了不少问题;小说对于黑暗现实固然比之早期作品有较多的批判,同时却严重歪曲人民革命运动,并错误地嘲笑了革命者。相当长的一个时期内,老舍对于政治采取旁观以至厌恶、嘲弄的态度,对革命的政治更是缺少认识;尽管他痛感社会的黑暗和不平,但对变革这样的现实的革命运动,却又抱有怀疑。他在作品中曾经多次流露过对于革命斗争和革命者的错误认识;而《猫城记》则是集中地暴露出这一点。小说发表后不久,老舍就公开表示:“《猫城记》,据我自己看,是本失败的作品,它毫不留情面地显出我有块多么平凡的脑子。”(注:《我怎样写〈猫城记〉》)一九三四年的《离婚》,透过在反动政府任职的一群公务员灰色无聊的生活图景,间接地暴露出官僚机构的腐败,后半部还侧面地揭示了特务制度的罪恶。老舍立意使这部长篇“返归幽默”(注:《我怎样写〈离婚〉》);但这些部分大多不再是外加的笑料,而是有助于主题的表达。对于书内人物自私、庸俗、苟且偷安、相互倾轧等等,虽然讽刺得不够有力,却在含泪的微笑中作了批判,发挥了幽默的效用。这是一部有较多现实内容和积极意义的作品,显示出他向前摸索的努力。
一九三二年以后,老舍开始写作短篇小说,从这时到一九三六年以前所写的,大多辑入《赶集》、《樱海集》、《蛤藻集》。最初几篇,留有“随便写笑话”(注:《我怎样写短篇小说》)的倾向,如《热包子》、《爱的小鬼》等;不久就陆续写出含意严肃的作品。《柳家大院》勾勒出北平大杂院内贫民痛苦生活的画面;《牺牲》揭露了一个留美回国的买办知识分子的丑恶嘴脸;《月牙儿》写下母女两代受生活逼迫,堕为暗娼的悲惨遭遇;《上任》描绘上匪头子当了保卫地方治安的稽察长,继续和各路土匪来往的罪恶勾当:从不同的角度鞭挞社会恶势力,或为被侮辱与被损害者鸣不平。《黑白李》和《月牙儿》还摄下革命者的侧影,寥寥几笔,却也点染出他们正直的品质。这些短篇比之早期的长篇,题材开阔,倾向鲜明,文字结构也较前精炼紧密,思想上艺术上都有进展。此外,象《马裤先生》、《善人》,用漫画式的笔法,突出市侩和伪善者的丑态,发挥了讽刺的力量;《老字号》、《断魂枪》着力于人物内心的刻划和生活氛围的渲染,从中闪现出时代变动的投影,和原先一些辞气浮露的作品不同,耐人咀嚼回味,又都显示了老舍不同的艺术手腕和成就。一九三五年五月,老舍在辑集《樱海集》时,说明他的短篇小说风格上的变化“与心情是一致的”(注:《樱海集·序》)。随着对于祖国深重灾难有了较多的认识,他的作品的风格和内容确实是在逐渐发生变化。
一九三六年至一九三七年,老舍先后发表长篇《骆驼祥子》和中篇《我这一辈子》;前者以人力车夫为主,后者是巡警的自叙,写的都是他所熟悉的北京贫民生活。《骆驼祥子》是他的优秀代表作,而且标志了老舍的创作进入新的阶段。
《骆驼祥子》真实地描绘了北京一个人力车夫的悲惨命运。祥子来自农村,在他拉上租来的洋车以后,立志买一辆车自己拉,做一个独立的劳动者。他所轻力壮,正当生命的黄金时代;又勤苦耐劳,不惜用全部力量去达到这一目的。在强烈的信心的鼓舞和支持下,经过三年的努力,他用自己的血汗换来了一辆洋车。但是没有多久,军阀的乱兵抢走了他的车;接着反动政府的侦探又诈去了他仅有的积蓄,主人躲避特务追踪还使他丢了比较安定的工作;虎妞对他的那种推脱不开的“爱情”又给他的身心都带来磨难。迎着这一个又一个的打击,他作过挣扎,仍然执拗地想用更大的努力来实现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愿望。但一切都是徒然:用虎妞的积蓄买了一辆车,很快又不得不卖掉以料理虎妞的丧事。他的这一愿望“象个鬼影,永远抓不牢,而空受那些辛苦与委屈”;在经过多次挫折以后,终于完全破灭。他所喜爱的小福子的自杀,吹熄了心中最后一朵希望的火花,他丧失了对于生活任何企求和信心,从上进好强而沦为自甘堕落:原来那个正直善良的祥子,被生活的磨盘辗得粉碎。这个悲剧有力地揭露了旧社会把人变成鬼的罪行。
祥子是一个性格鲜明的普通车夫的形象,在他身上具有劳动人民的许多优良品质。他善良纯朴,热爱劳动,对生活具有骆驼一般的积极和坚韧的精神。平常他好象能忍受一切委屈,但在他的性中也蕴藏有反抗的要求。他在扬宅的发怒辞职,对车厂主人刘四的报复心情,都可以说明这一点;他一贯要强和奋斗,也正是不安于卑贱的社会地位的一种表现。他不愿听从高妈的话放高利贷,不想贪图刘四的六十辆车,不愿听虎妞的话去做小买卖,都说明他所认为的“有了自己的车就有了一切”,并不是想借此往上爬,买车当车主剥削别人;他所梦想的不过是以自己的劳动求得一种独立自主的生活。这是一种个体劳动者虽然卑微、却是正当的生活愿望。作品描写了他在曹宅被侦探敲去了自己辛苦攒来的积蓄以后,最关心的却是曹先生的委托,就因为曹先生在他看来是一个好人;还描写了他对于老马和小马祖孙两代的关切,表现出他的善良和正直。他的悲剧之所以能够激起读者强烈的同情,除了他的社会地位和不公平的遭遇外,这些性格特点也起了无法磨灭的作用。象这样勤俭和要强的人最后也终于变成了头等的“刺儿头”,走上了堕落的道路,就格外清楚地暴露出不合理的社会腐蚀人们心灵的罪恶。作品写道:“苦人的懒是努力而落了空的自然结果,苦人的耍刺儿含有一些公理。”又说:“人把自己从野兽中提拔出,可是到现在人还把自己的同类驱到野兽里去。祥子还在那文化之城,可是变成了走兽。一点也不是他自己的过错。”老舍正是从这样一种认识出发,怀着对于被侮辱与被损害者的深切同情,写下这个悲剧的。这就使这部作品具有激愤的控诉力量和强烈的批判精神,深深地烙上读者的心坎。
小说还细致地描绘了祥子为了实现自己的生活愿望所作的各种努力。作为一个没有觉悟的个体劳动者,尽管他怀有改善自己生活地位的迫切要求,却完全不懂得什么才是解放自己的正确道路,他从来没有想到应该大家团结起来进行斗争,而仅仅是执拗地幻想凭借个人的要强和努力去达到这样的目的。他的人生理想是狭小的,他的斗争手段更是错误的。结果,使自己远离了周围的朋友,孤独无援,更加无力抗拒一次又一次的打击。既然“要买上自己的车?成了他奋斗向上的全部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