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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道方讲课时不用麦克风,仅仅是用音量将内容传递。时不时在下面走动,确保每一个地方都能被关照到。大概是讲到动情处,温道方也会在某一个地方停留十几分钟,然后猛然发现自己太长时间没有移动了,突然就走到另一条走廊继续,生生把一句话拆成了两段。
楚春歌找旁边的同学借了一支笔,在那本《小逻辑》的扉页寥寥几笔勾画出温道方的模样。面容未加雕饰,倒是在捏着书的手指上下了功夫。修长,因为拿惯了笔有些变形。
下课铃响,温道方一句话没讲完,却立马停了,留下五六个字含在嘴里。
下课了有小女生过来找楚春歌:“书店小哥,能告诉我名字,顺便留个电话号码吗?”
楚春歌一愣,他看了讲台一眼,“买我一本书我就告诉你呀。”
女生扬扬手里的《小逻辑》,“这不就是?”
楚春歌笑,“这本打折之后不够40啊,我电话号码可金贵了。”
楚春歌也是没想到在学堂还能遇着要电话号码的女孩子,他也没觉得自己长多好看。这大抵是楚春歌一副基佬气质,有的女孩子还就吃这一套。
女生指着他胳膊压着的这本,“那我把这本也买了呢?”
楚春歌摇头,“这本是你们温老师的。”他朝讲台努努嘴。
温道方恰巧看过来,楚春歌对他笑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看见没有,低头喝了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更。
☆、003
那个女生坐在了楚春歌旁边。
接下来这楚春歌有点煎熬。他本来坐在最后一排,可以让自己的眼光放肆地描摹过温道方的剪影,再写意地出现在书的扉页。可现在搭讪的女孩子在左手边,虽然也是认真在听着讲,但这种事就有些别扭了。
于是只得听课。
这节课什么也没听进去,几个词隐约蹦进脑袋里,也没有太在意。——反正不是自己专业课,只需要欣赏美人就可以了。
可左手边的女孩子到底是冲着色相过来的,绷着听了二十来分钟,就开始蠢蠢欲动。
“诶这‘对象化’是什么意思啊?”推了推楚春歌胳膊。
楚春歌心说:我当真是不知道,问我也是白瞎。拿着书装模作样地看了两眼,犯了难。正遇上台上的美人朗声问道:“还有什么问题吗?”
竟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有!”还把书都举了起来。又不是小学生了,还举手,不是,举书……楚春歌默默腹诽自己。
之前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发言,音量也有点控制不住,跟受了什么惊吓一样。全班也有点被这声响吓到,统统回过头来看他。而旁边那个姑娘则是窘得不要不要的,把头埋得低低的,就差身上写着“我不认识这人”了。
温道方嘴角无意识地笑了一下,好像也被这学生的举动逗乐了。楚春歌一直看着前面,完完全全地、清清楚楚地将这个笑容收进了眼里,甚至觉得那是独属于自己的。
温道方问:“嗯……是哪个地方不懂呢?”
那个“嗯”字先是下沉,然后渐渐扬起来,一个音节发得回环婉转,让人的心生生跟着做了一轮过山车。
楚春歌红着脸——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站起来,欲盖弥彰地翻了几页书,当然,没什么用,于是索性把书扣着倒放在桌上,问:“‘对象化’这里,完全没有听懂。”
其实是完全没有听。美色误我,诚不我欺。其实他倒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算这句话的前半部分,至少坐他旁边的姑娘也是没有在听课的。
讲台上那人走下来,书也放在了桌上。他又“嗯”了一声,这次大概是由于思考的缘故,音拉得愈发长——楚春歌心里一颤,觉得这大概是自己听过最好听的声音。
“拿你们谈恋爱来举例子吧,你看中了一个女孩,想追她做你的女朋友。这时候,她对你来说是对象性的——你的意志没有作用到她身上,你们是相对的主体和客体。当你对她表白,并且经过一系列的行动追上她之后,这个时候,你就对象化了她——你的意志作用于她,她的意志也作用于你,你们相互选择。”说这话的时候,温道方已经渐渐移动到了楚春歌前两排,停在那里。楚春歌觉得自己一伸手就可以摸到他。
温道方看着楚春歌,问:“这样说,明白了吗?”
楚春歌其实并没听他在讲什么。
他的思绪早就跳跃到了未来——“当你对他表白,并且经过一系列的行动追上他之后”的那个未来。这个愿景勾勒得过于美妙,以至于脸上浮现出莫名的笑容。这个时候的温道方尚不清楚这个人的恶劣性格,以为是顿悟之后的笑容,还在心里评价了一句“孺子可教”。
可他仿佛自幼有着说瞎话的技能,这样也能对答如流:“那么,我在这里跟您对话,我们的关系是对象化的,还是对象性的?”
如果说之前温道方只是举了个学术界很寻常的例子在说明两个最基础的概念,那这时候他的表情就灵动了起来。他说:“这个问题提得好。在我与你们的关系中,我教你们,对你们的知识结构有影响,应该是我对象化你们;而你们对我来说,暂时没有影响,还是对象性的。再学几节课,就是一个双方相互影响的过程了。”温道方似乎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他问楚春歌:“你叫什么名字?”
楚春歌一愣,他没想到随便一问竟然得到了青睐,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嘴快于脑地说了:“楚春歌。”
温道方却皱了皱眉头,“名册上没有你的名字,是不是教务处名单给错了?”说着还要去讲台上确证这一点。
楚春歌答:“不是,我是蹭课的。”
温道方又看了看他,有些诧异的样子,说:“没想到咱们系也有蹭课的?”随即看到楚春歌旁边的姑娘,有些恍然,约莫是陪女朋友来上课的。长得挺好看,也怪不得开学一周就找到了女朋友。
那边楚春歌却不知道这一点,不知道男神此时已经把自己定性成了“脱团狗”加“异性恋”,不然他就算是死也要站起来澄清自己的清白。
楚春歌表面平静、心里混乱地坐下来,觉得跟男神讲话就跟对打一样,一局下来真枪实弹没多少,却自损八百。不过温道方一个“嗯”一个笑一句“你叫什么名字”,就把这所有的消耗全补了回来。
旁边姑娘这下子不攻略楚春歌了,试探地说了一句:“你认识温老师?”
楚春歌说:“不认识,今天才知道他是V大老师。”
那姑娘又问:“可你们书店的打折卡是温老师给我们的?”
嘭——
有什么东西在楚春歌脑子里炸开来,虽然早就知道这笔生意是温道方间接带来的,但是被人如此直白地、在这个环境下指出来,他好像觉得这后边真的代表了什么一样。当然,是幻觉。
“又不可能记住每一个客人。”附带一个“←_←”的表情。
“但我们温老师长得好看啊。”姑娘说得理所当然。
“……”这下子楚春歌琢磨出来了,这姑娘该不是看出来什么了吧?“不是,”他正色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姑娘?”
姑娘笑眯眯地回招:“楚春歌,春歌,小楚,小春,我是想说,你是不是看上我们温老师了?”
楚春歌内心吐血,心说:这一定是个高手,杀人于无形,偏偏眼神还跟X光片似地,温老师这是个可造之才啊!赶紧培养啊!
姑娘又说:“小楚啊,你看,我问你名字你就不告诉我,温老师一问你就说了。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目光如炬的福小姐似乎戴上了贝雷帽。
楚春歌面无表情:“你们温老师长得好看。”
“……”福小姐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福小姐忿忿不平,这次大概是真的不想跟楚春歌讲话了,倒是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过了接下来半节课。
——不过他俩言语交锋,明里暗里过招的过程,几乎原原本本被温道方看在了眼里。
——楚春歌的直男脱团狗形象因此更加坚固了,要是这是篇小说,作者一定会为小楚同学点1225个蜡。
这节课很快就下了,温道方在讲台上收拾着课本和教案,有学生捏着书上去问问题,这可是不同于楚春歌这个半吊子的正经法学专业苗子,温道方温和而仔细地解答着。楚春歌虽然有跟温道方同路一段的意图,但是实在没办法,也不强求。
于是去了V大停车场取车。
这一课耽误了他大概3个小时,交了停车费,便开车回了书店。
刚上车就听见电话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