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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哦,我的上帝,阿夫塞!迪博在——他在——”
“怎么了?”
“他在咬自己的左胳膊!他——他的嘴巴咬在胳膊上——”
“哪儿?他到底咬在哪儿?”
“在——上帝,肯定疼得要命!——在他的肩膀和肘部之间。他直接咬碎了骨头……咬断了……胳膊掉在他面前的地面上。”
黑死兽又发出了一声雷鸣般的吼声,撕裂了空气。迪博再一次予以回应,但坎杜尔无法判断这回应到底是代表他的愤怒,还是纯粹的模仿。“你听到他的吼叫了?”他对阿夫塞说道。
“痛苦能被坚强的意志所控制,”阿夫塞说道,“至少能控制一小段时间。”
“可能吧,但是——哦,上帝,他又开始了!上帝,疼啊!他在咬他的右胳膊!胳膊断了……那条胳膊也掉到地上。血染红了周围的地面。他现在只有两条残肢了,两条胳膊在肩膀以下的部分都不见了。他看上去像——像——”
“像上帝。”阿夫塞道。
坎杜尔吃了一惊。“对!《圣卷》之一!上帝牺牲了她的胳膊,创造了最初的五个猎手和五个配偶!真的像上帝!”
看台上响起一片低语,其他观众也注意到了这种相似之处。一个化身为上帝的国王!他们怎么能怀疑他呢?
现在已是后半晌了。迪博小心翼翼地移动着。他站在黑死兽的西面,太阳在他身后。他转过身,弯下腰,两条残肢垂在他的胸前。他继续向下弯腰,把身体压得低低的,并从地面上抬起尾巴,摆出黑死兽的架势。迪博又一次吼叫一声,把黑死兽的叫声模仿得惟妙惟肖。黑死兽回应了一声。随后,不可思议的奇迹发生了。黑死兽后退了一步,开始离迪博而去。
迪博又叫了一声,向前踏上一步。他把身体压得很低,不断地上下跳动,发出地盘挑战。这是昆特格利欧和黑死兽的通用姿势,场上的观众和场内的黑色魔鬼不可能不知道它意味着什么。迪博在向黑死兽发出挑战……黑死兽则在退却。
“我看不明白。”坎杜尔说道。
“在我们看来,他可能像个上帝。”阿夫塞说道,“但背对阳光形成的黑色身休轮廓,再加上他短小的残肢,以及恰当的姿势……在他强大的对手眼里,他就像是另一头黑死兽——一头年幼的黑死兽。”
黑死兽应付似的冲迪博吼叫着,它一直在退却,一步接着一步,向看台的方向越退越远,慢慢接近了刚才挑战者们进入的那扇大门……
“为什么,阿夫塞?它为什么会后退?”
“黑死兽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坎杜尔。或者说,在这个方面,它们和我们是一样的。一个成年男性通常会被少年挑战,成年男性会容忍这种挑战——这是少年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是一种积累经验的方法。在动物中间,真正的地盘争战只会发生在体型相仿的对手之间。一个那么大的成年雄性决不会真的去跟迪博这么幼小的对手战斗。”
黑死兽继续后退。退到场地一半距离时,它转过身,低下头,身子往前探着,走过竞技场短轴的剩余距离,从迪博跟前彻底退却了。
惟一的幸存者斯班瑞斯显然被眼前这一切惊呆了——并且很高兴这一切似乎已然结束了。她向迪博行了个让步礼。
人群先是愣了一阵,随后,一个因为距离和由东向西的信风的干扰而略显微弱的声音响了起来:迪博国王万岁!
迪博又取得了统治地位,他下令开门。皇家卫兵连忙服从了命令。木头大门被拉开时,棘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撕裂了周围的空气。这是挑战者用的大门,对黑死兽来说显得有些小,但是这只退却中的野兽一见到门后射入的日光,便使劲挤了出去。野兽被放走了。它今天显示了伟大的捕猎技能,充分展示了猎食者的荣誉。来到竞技场外,正如首都居民所希望的那样,它似乎迫切想离开这座城市,回到齐马尔火山脚下。
坎杜尔搀住阿夫塞的胳膊肘,两个人离开包厢,下去寻找迪博。来到场地上时,迪博的医生——他一直按计划等在附近——已经为他处理过伤处,清理了他的残肢,好让上肢能正常再生,免遭感染或变形。迪博靠着尾巴以支持身体,显得有些晕晕乎乎。有一点很重要,国王必须自己走出竞技场,但看到阿夫塞和坎杜尔走过来时,迪博显然认出了他们,并点了点头以示招呼。
“他看到我们了。”坎杜尔说道。
阿夫塞向迪博鞠了一躬,安静地等待着医生完成他的工作,他为自己的朋友感到深深地自豪。
第四十五章
首都,二十天之后
“阿夫塞!”
阿夫塞躺在石柱区的大石头上。高克在他身旁耐心地来回踱步。
“阿夫塞!”迪博又叫了一声,穿过古代的石阵。他断肢的末端变成了两只亮黄色的圆环——首个表明再生的迹象。
瞎子顾问醒了过来,从石头上抬起头。高克也随着主人做出了反应,跑上前去迎接迪博,开叉的舌头在它嘴里滑进滑出。迪博弯下腰,想拍拍它,随后意识到他没有能用来拍它的手,不禁叹了口气。高克似乎并不在意,它用鼻子蹭着迪博的腿。
阿夫塞从石头上站起身,靠在尾巴上。“什么事?”
“他们找到了麦里登。”
阿夫塞大大地打了个哈欠,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过来。“谁?”
“皇家血祭司!我出生时的血祭司。他们发现了他。他被卫兵从楚图勒尔省的最北部带到了这儿。”
“你和他谈过了吗?”
“没有,”迪博说道,“我想让你和我一起去。”
阿夫塞伸手抓住高克身上的皮带,和迪博一起向首都走去。温暖的午后阳光从紫红色的天空中照在他们的背上。
“麦里登伤得很重,”迪博在途中开口说道,“他,嗯,试图拒捕。”
“你的特工反应得过于热烈了?”
“恐怕差点就形成了地盘挑战。对像他这么老的人来说,他的伤势实在太重了。他们说他活不了多久了。”
“对他来说,这肯定是一段艰难的旅程。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要被从楚图勒尔省一直押到这儿来。”
迪博点点头。“的确很艰难。”
因为很少有人被指控,所以这里没有专门关押犯人的地方。他们进入了新皇宫的办公室,迪博走在前面,高克帮助阿夫塞躲避着障碍物。踏上通往地下室的扶梯时,阿夫塞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怎么了?”迪博问道。
“没什么。”
“你的鼻口变蓝了,我的朋友。”
“我——我很抱歉。只是回忆起当年我自己被当作异端关在地下室的日子。请原谅,我并不想提起这段往事。”
迪博什么都没说。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沿着楼梯继续向下,来到石头地板上。在石头地板上前进时,他们和高克的脚爪发出轻微的刮擦声。
两名皇家卫兵站在一扇木门前。迪博解散了他们——狭小空间内挤的人太多。他、阿夫塞和高克走进散发着霉味的屋子,迪博很快走到屋子远端,尽量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屋子里放着两只柳条箱,这里明显只是个储物间。皇家血祭司麦里登俯卧在地板中央,看上去又苍老又憔悴。
“麦里登。”迪博道。
老人微微抬起鼻口。“陛下,”他说道,“还有阿夫塞,哈哈特丹。”
“你没有权力准许别人进入地盘,”迪博说道,“你是个囚犯。”
麦里登喘息着说:“我没有犯罪。”
阿夫塞摇晃着尾巴。“不,你有罪。”
麦里登看了看阿夫塞,开始呻吟,仿佛仅仅将鼻口稍稍抬起都痛苦异常。“你错了,阿夫塞。”
“错了?”阿夫塞双臂环抱于胸前,“你拒绝承认你在甄选王位继承人的时候做了手脚?”
麦里登轻声喘息着。“我没有做任何违法的事。”他说道。
“你在逃避问题,”阿夫塞说道,“告诉我——”
麦里登的呼吸听上去像撕裂纸片时发出的声音。“当着迪博,我什么都不会说。”
“我是国王,”迪博说道,“你理应对此做出解释。”
麦里登摇了摇头,随后又开始呻吟。摇头也令他痛苦。“我不怀疑你的权威,迪博。事实上,我非常尊敬你。但我很快就要死了——也就是一分天的工夫。我保证,离开我,我会向阿夫塞说出我的临终忏悔。你要是留下,我什么都不会说。”他停了一会儿,使劲地喘了几口气,“你不能强迫我,我相信,任何形式的逼供都会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