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数不清自己跪下来多少次,鞠过几多个躬,只记得可以坐进新房去稍事歇息时。象已打完一场仗。
健如走到我身边来说:“大姐,你累了?”
“嗯。”
“有没有注意到金家二姨奶奶和三姨奶奶睁着眼看你手上戴的首饰?”
我摇头,这鬼灵精竟可以留意起别人的神情来,真是!
“我还听到三姨奶奶跟二姨奶奶说的话。”
“她们说什么?”
“三姨奶奶扯一扯二姨奶奶的衣袖说:”首饰的分量比我们想象中差呢!我还以为烂船总有三斤钉,方家老爷真是没有留下多少财产就撒手不管了?“
我不安地扭动一下身子,问:“健如,你真听到三姨奶奶这么说话?”
“对呀!大姐,你说气不气?”
“那三姨奶奶竟是如此多话,多批评的一个人?”我随便应着。
照说呢,我娘家给的首饰也不算失礼了。正如三婆所言,单是那双祖上留下来的翡翠玉镯,已经相当大体,还有一应的足金龙凤颈链及手链,且有母亲送的那只足有两卡的钻戒,总是中上人家的妆奁了,还有什么好批评的呢。
“不过,”健如忽然这样说,“难怪三姨奶奶说那些话,你有没有看到金家奶奶那一身装扮了?”
我不得不摇头,实际是没有注意到。
“她的那对玉镯比你手上戴的粗大两倍,同样是碧绿通透的。”
“人比人,比死人,她是金家的主人,如果不穿戴得隆重,如何显示她的地位与身分。”我说。
“大姐,那么,你就不用以首饰显身分了,是不是?”
“我年轻嘛,自不可同日而语,不用首饰烘托也可以,且未必人人看重女人身上的首饰,而不重视她的样貌品性与学识呢!”
“对呀,”健如一拍大腿,爽朗地说,“就是那句话,腹有诗书气自华,是不是,大姐?”
“是的。”我点头。
真的,有健如在身边陪我谈着话,人心也稳定下来,且因觉得自在了,时间很快就过。
不久,就是入席的时间了,金家都引用了当时认为相当摩登的礼节,让娶过来的新媳妇到大厅上去与嘉宾一起饮宴。
当然是跟翁姑及丈夫坐上主家席。
我和金信晖坐在金家大奶奶的身旁,同桌的都是辈分较长的亲属。
并没有金老爷的两个小妾。
这就明显的表示了妻妾地位的分别。
金家大奶奶在我给她敬茶时,已经把这重思想表露得异常露骨,她说:“大嫂,你要谨记啊,信晖是长子嫡孙,你是正式地明媒正娶到金家来的,身分异常尊贵,你要自爱自重,别辜负老爷和我对你的一番疼爱才好。”
以后说的怕是千遍一律的要如何守妇道。孝敬长辈的话,跟母亲临行前的殷勤叮嘱,只在表达方式上有分别而已。
倒是大奶奶那句“你是正式地明媒正娶到金家来的,身分异常尊贵”的说话最能打动我。
事实上,日后也成了我手上的一张皇牌。不至于百发百中,但无可否认是厉害的武器。
最低限度,是我的两个宝贝妹妹日夕争取、梦寐以求而不可得的武器。
我能险胜她俩,怕也是得力于这张皇牌。
时代怎么不同,人心如何不古,道德无可否认凋零,世界不管在持续进步,有一种权威始终长存,那就是肯媒正娶的正宫地位。
不但经得起时间的考验,且是东西方社会的舆论、人心、法律所共同偏袒与保障的。
不是吗?时至今日,要闹一次离婚,就不简单。
我就跟我的儿子郑重地说过:“娶妻,是一个极大的投资,不只是感情上的投资,而且是巨额的资产投资。眼光错了、感情不妨转移,但一定损失金钱。你谨记,你的对象是美藉,拿花旗大国护照的女人,从跟你结婚那日起,就有权分你的一半身家,并保有申请分享丈夫在他日可领受到之遗产的权利,即是说,我无法以家族或基金的名义,给你百分之一百保障。相反,金家的财产不要溜进异姓人的手,这是我坚守的原则,届时我只有考虑牺牲你,这个人财两空的险,你想清楚是否要冒,才好走进教堂去。”
儿子到底还是要娶他心目中的挚爱,那我是再无话可说的了。
有些女人的命生下来就是正室人选,有些女人不。
我和我的媳妇,在将来的相处不管好坏,彼此都有这重尊贵的身分,倒是无可置疑的。
真的,就像这金家大少爷大喜之日,冠盖云集,不论那最得宠的三姨奶奶,满身珠光宝气,艳压群芳,冠绝全场,但到一入席,她就不得不退居末位,众目睽睽之下,跟金家大奶奶的地位就是云泥之别了。
的确,经金大奶奶这么一提点,气就平了不少。
实在,金家三姨奶奶再得宠、再气焰、再架势,也不过是妾。
别的不去说它了,就在我大婚那晚,她和二姨奶奶身上所戴的首饰,比我的是矜贵得多,然而,这有什么用呢,单在褂裙的颜色上就已经自暴其丑了。
中国广东俗例,每逢喜庆宴会,凡是正室都穿大红褂裙,侧室就没有这番资格,只能穿粉红。
就算农村的小户人家,多娶了小妾回来,长年大月的初一、十五,穿上褂裙给祖先或老人家奉茶,都得守这个不沾大红的不成文条例。何况是有规有矩的大家大族?
这么一想,下午在新房内听健如复述的是非,就不再烦心了。
由于宴请的席数不少,故而主人家根本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好好地吃上一两味,就得到大厅的筵席之间,颠来扑去地敬酒。
先是家翁率领着金信晖和他的兄弟叔伯去敬酒,跟着才是家姑与婶母等陪着我去敬茶,当然身边还少不了那个口齿伶俐的陪嫁娘,俗称“大妗姐”。
这“大妗姐”叫银姐,人已经六十开外,体态仍相当健旺,胖胖的,甚是福相,又整天堆满笑容,更令人看着了就精神奕奕。
听说,银姐是广州城内干她这一行的数一数二人物,所谓行行出状元,银姐的生意络绎不绝,也要讲排期。我在娘家待嫁时,就有坊间传闻,说我大婚之日是好日子,城内也有多家大户办喜庆,都属意于银姐。金家最后能得到她的帮忙,除了加倍重酬之外,也是为金家的声望地位,实在凌驾于其余大户之上。
那银姐的一张嘴,也真像抹过油似的滑,分别在母亲及金家大奶奶跟前说:“你们给我添了封大利是,真是慷慨至极了,实际上呢,我能为金家娶媳、方家嫁女效力,不知多高兴。既有架势嘛,而且意头又好,金家大少爷大喜,我们是有金又有银,真正金碧辉煌,金玉满堂。单是有银呢,单调至极,也不显高贵,唯其阿银能陪着黄澄澄、闪亮亮的金,才相得益彰呢!”
一番话听得金方两家上下家眷都笑逐颜开,那额外打赏的利是真是物有所值。
有钱人家不怕花钱,只要花得开心。
这银姐一天到晚出入豪门富户,自然晓得捕捉心理。
这大婚之日,她自然在我身旁,关顾一切,把我服侍得不知多妥帖。
健如对她不怎么样,不知怎的,老是拿眼瞪她,怕是嫌她太多话,但银姐总是笑嘻嘻的,也不管健如给她难看的脸色,只一味若无其事、笑口常开,老是招呼健如说:“二姑娘你请借过,让我替新娘子梳妆!”
“二姑娘你请回避,让我为你大姐换衣服!”
在那些婶母亲属跟前,她的好话更是说尽了,一句“我们姑娘敬茶”之后,她连每一个亲属的身分与背景都记得滚瓜烂熟,不但应对流畅,且因为她记住了对方跟新郎新娘的关系,说起话来就更见得体,令人受落。譬方说她对着金信晖的姨母,就会得说:“姨奶奶请饮新抱茶。我们姑娘一早就知道姨奶奶很疼大少爷,把这姨甥当自己亲生儿的看待,姑娘入门后,必定多孝敬,请姨奶奶多关顾、多指导。将来姑娘有什么奉老持家不妥当,就仗着姨奶奶你训导她了。”
逗得那金家大奶奶唯一的姐姐笑得合不拢嘴来说:“我二妹若说你不好,你来给我讲,我代你出头评理。”
“对呀,姨奶奶许了这个承诺,新抱茶就饮得特别甜。”
老实说,我真羡慕。一个人可以一下子讲这么多的话,我呢,连头都差不多抬不起来似的。
一直忙乱了整个晚上,直至把全部外来饮喜酒的嘉宾送走了,银姐才陪着我走回睡房去。
金信晖因为还有其余各事的打点,并没有与我一起走回新娘房,倒是健如急步地跟进来。
银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