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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吴公子才拿了钱走,后脚吴家就来人寻他,寻得很是着急,许诺如有消息必重谢。
“祥云当”掌柜暗暗思忖,莫不是前线告急,所以闲职秘书也要紧急归队?报纸上不见什么风声,他也不敢说出来讨论,只偷偷留心。
掌柜这边跟着太阳懒懒移动,忽见伙计跌跌撞撞跑进来。
“慌什么?抢屎吃?”
“掌、掌柜的,吴家公子寻着了。”
“快给小白楼报信。”掌柜一撩袍子要往前去。
伙计忙拉住他:“吴家公子去大中华逸乐影戏院看电影,正买票就被人逮住,押送小白楼了。”
伙计通报完,看看掌柜脸色,偷偷把呢子大衣折叠起来,拿进屋去。
☆、2。麻烦来了
掌柜为错过奖金且打听不到战况暗自神伤时,小白楼也得到消息了。
小白楼是吴四爷公馆。吴四爷夫妇在英属缅甸待了十几年,回来即开昆明洋盘之风范,盖了这栋西式小楼,在满街中式建筑中很是出挑。
吴夫人吴杨女士,姿容姣美开朗明媚,天生肤白更喜做洋人装扮,从缅甸带回来洋人糕点师,每日的下午茶每周的周末舞会竟成昆明招牌。两年前蒋委员长携夫人来昆,便对小白楼的蛋糕赞不绝口,极力邀请吴杨女士参加“新生活促进会”,引昆明妇女之新风。吴杨女士期期艾艾岔开话题。其实吴杨女士曾经是新运会积极分子,只后来新运会反烫发和高跟鞋,且会员每日要去街上打扫卫生,她遂退出了。
今天的小白楼关门谢客,有逛街累了想过来喝杯咖啡的贵妇揪着门房不放:“怎么了怎么了?你家夫人病了么?”
“没有没有。今天我家先生夫人在招待贵客。”
这一说贵妇更好奇,又顾着体面,且不好一直打听,透过雕花铁门往里瞟,草坪上白椅阳伞已摆好几桌,想来客人还在客厅相谈甚欢,于是心头欠着一角般坐上黄包车,刚吩咐师傅转头,铁门却开了,女佣小翠提着篮子跑来。
“我家夫人忘了给您电话取消今天下午的茶话会。一早家中就来了客,夫人特意让师傅多做几样点心送您府上,既然您路过,还请受累帮我们提回府,来客多,人手紧。”
贵妇笑眯了眼,连声应诺:“不知是哪方尊客这么大排场……难为你家夫人记挂我,金碧路的沙法里洋行又到新货了,哪天有空我陪她去逛。”
待黄包车走远了,小翠低声吩咐门房:“崇礼少爷回来,千万千万从后门走,我就守在那边。”
“小翠姐放宽心,我们晓得。”
屋外紧张等待翘首以盼,屋里也是咖啡过三巡。
当尊客第三次告辞时,佣人们眉开眼笑奔走:“崇礼少爷回来了。”
蹬蹬皮鞋声走上台阶跨进客厅,啪一声并腿,吴崇礼一身戎装站在门边。
客厅一堆人,只有单人沙发上那位是主客,吴四爷翘脚坐在三人沙发上,吴杨女士欠着身子斜坐在一边。
“崇礼,事情做完了?”吴杨女士扭着高跟鞋过去,慈母迎接辛苦做工的懂事儿子般拍拍他的衣服,手下暗暗用劲掐一把,随即爽朗笑着埋怨一句,“你这孩子,太勤于公务,让刀先生久等了。”
阳光追在他们身后,屋里人并看不清门边人的面目。吴崇礼却维持着明快的笑意,高筒皮靴蹬蹬响,英姿飒爽地走过去,走向他跟马帮时惹下的大麻烦。
单人沙发上的尊客抬眼看着他,直到他走近茶几,站定了,才放下咖啡杯点了点头。
吴四爷欠欠身子,招呼儿子:“崇礼,见过刀先生。”
吴崇礼摘下军帽、解下在后门被小翠强行系上的皮带,咧嘴一乐,也不喊爹娘不应酬客人,大刺刺坐到双人沙发上。
如此没礼节让宾主都尴尬,站在尊客右后的黑肤大汉张了张嘴想招呼,瞥见主人微微晃了晃手指,咬唇忍住。
吴崇礼却注意到他,笑着打个招呼:“哈罗,岩吞。你兄弟依旺呢?”
“岩吞见过吴少爷,依旺在寓所。”
“六武士只来了你两个,还把依旺单独留在寓所,受处罚吗?刀昭罕又拿他出气了?”吴崇礼明白谈论刀昭罕,好看的眼睛却只对着岩吞笑。
岩吞低头回答:“回吴少爷,出来许多天没吃着摆夷菜,依旺说要弄个酸笋煮鸡。”
“依旺亲自下厨?”吴崇礼夸张地瞪大眼。
吴杨女士忙接话:“刀先生来几天了,一直忙于公务,今天拨冗光临寒舍,怎么也要用个晚宴。我们先用下午茶吧?外面草坪上风和日丽。”
“妈,大冬天的摆什么露天宴席?”
客人不置可否,继续喝咖啡。
吴四夫妇交换个眼色,暗叹一声呷口咖啡。要说他们也是见过世面的通达人士,跟委员长和夫人一起用过下午茶的,这刀昭罕怎么说是晚辈,而且,还是他们儿子的伴侣,何至如此局促?
没错,刀昭罕和吴崇礼在摆夷由土司指婚成了亲,结婚两年来,刀昭罕是首次登吴家门。
前几天接到刀昭罕拜帖,吴四爷就跟夫人计较,当年吴崇礼他两个的婚姻,说来是权宜之计。当时情势所迫吴家必须同意,到得吴崇礼回昆,这桩婚事他自己忘了吴家人也一点不放心上,如今刀昭罕忽然来昆递上拜帖,吴家该用什么排场接待?
吴杨女士以新女性自居,端不出婆婆威仪,倒被这摆夷贵族和他跟班的神气弄得坐立不安,转而一想,男人的事让男人家处理去,于是斯斯然起身到博物架后,临走挖吴崇礼一眼,暗示他跟上。
吴崇礼从善如流起立,扯扯军装漂亮离开,心头暗悔刚才不该解下皮带,行走间显不出腰肢风流。
吴四爷此时却放松下来,最后关头寻着浪荡子,悬几天的心总算踏实了!
吴四爷好清谈,在缅甸经营多年毫无建树,被老爷子召回昆后也不好再插手家里生意,干脆在政府里领个参事,每日忧国忧民,适得其所。如今战局多变天下不宁,侃侃而谈的材料实在不少,正可拿来解救这种尴尬场合。
“现而今上海沦陷,日本又宣布封锁我国海岸,虽国军奋勇抗日,日军不一定能攻下广州武汉,但凡事要做两手准备。若中国沿海港口悉数落入敌手,泱泱中华只有一条滇越铁路可通海外,然法兰西前途未卜,法属越南形势微妙,滇越铁路能通几时实属悬念。至此国难攸关之际,龙主席主动请缨修建滇缅公路实乃救国救民之伟业,土司老爷出人出力更显魄力,今后政府仰仗摆夷颇多。刀先生不辞辛劳勉力为国为民,堪当青年楷模。吴某佩服,佩服!”
“吴先生谬赞。”刀昭罕淡淡应一句,敏锐地问,“吴先生说上海沦陷?今早的报纸上还……”
吴四爷做泄露机密的懊悔样,旋即又摆出推心置腹的姿态,微微倾身低声道:“军队已全部撤出上海,这日本人啊……”
听着那边的谈话,吴崇礼倚着窗台笑得变幻莫测。
吴夫人看他脸色,暗暗心凉,晓得两年过去了,儿子依然被那土贵族吸引着,又色|心萌动了。
“你打算怎么办?”
“嗯哼?”吴崇礼挪个位置,刚好能透过博物格看到单人沙发上那尊。
当年只见他着无袖短褂宽腿裤裹青布包头,如今包头布取了,短发直愣愣冲着,配上水青色长衫,说儒雅带着那么点霸气,说英武又透着那么点闲适,怎么看怎么舒齐。
吴杨女士也打量那尊。以女性的眼光看,刀昭罕的确当得起一表人才,只是人情应对稍显耿直,不够圆滑通透。也就这种傻孩子,才会那么愚忠,土司让他与男人成亲他也认下。
吴杨女士原本瞧不起吴崇礼的眼光,尽喜欢些五大三粗的臭丘八,如今见着刀昭罕,有点改观了。刀昭罕腿长腰直浓眉大眼,站着挺拔坐着精神。一进家门先奉上一驮子礼物,进出有侍从前后奔走威风八面,若是女婿哪个丈母娘会不爱?却偏偏是儿媳妇……
吴杨女士感叹造化弄人,吴崇礼也感叹命运安排。
两年了,刀昭罕竟出落得越发可人。
刀昭罕曾是勐达土司麾下第一勇士,后来做杠头多年(注:应为“(田亢)头”,由贵族担任,管理多个村寨),武艺却没歇下,身材依旧匀称挺拔。他微微侧身听吴四爷密语,长衫圈出刚劲腰线,在深秋的金色阳光中微微起伏。吴崇礼记得,那腰腹一圈是红如火的莲花文身,每一片花瓣上都有一只展翅开屏的绿孔雀,腰线以下……
吴崇礼舔舔嘴唇,思绪自然要飘回那个Y乱夜,屋外密密麻麻的雨声像鼓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