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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浣溪认出那是楚略的外衣,略微迟疑道:“殿下他自己呢?”
只几步路的距离,竖紧衣领也就过去了,他的外衣给了她,他自己怎么办?
吴寿答道:“殿下说他就守在陛下身边,不去别处了。”
君浣溪点了点头,接过来披上,朝他拱了下手,转身回去。
吴寿跟了上来,言道:“君大夫,我送你一程吧。”
君浣溪侧头看他一眼,并不置可否。
两人默默行走一阵,到了僻静处,几乎同时停下脚步。
“吴常侍,也不用与我转弯抹角,有话就直说吧,陛下那边还需要你照料。”
吴寿上前一步,恭敬施了一礼,叹道:“君大夫,某家有一事相求。”
君浣溪站着没动,平声道:“吴常侍若是关心陛下病症,则大可放心,我会竭尽全力救治;若是说联姻借兵之事,找我是没有用的,你直接去求殿下,看他怎么说。”
“君大夫……”
吴寿脸上笑容渐渐敛去,满是苦涩道:“我吴寿多年来一直以天子家奴自处,为人处事并无半分私心,尽力尽心侍奉天子,希望其成为英明君主,对陛下是如此,对太子殿下亦是如此。”
君浣溪点头道:“吴常侍的忠心,我从无半点怀疑。”
吴寿面色一整,厉声道:“正因为我对天家一片忠心,所以那些惑国乱政之人,我决计容不得,君大夫,你是我极为敬畏钦佩的人,这一时的思想偏差,我可以理解,也希望你能想清楚,想明白,不要做出后悔终身的错误决定来。”
君浣溪听得哑然失笑:“惑国乱政?你可是在说我么?你且说说,我却是做了什么,要后悔终身?!”
吴寿冷声道:“你不让殿下娶冷月公主,破坏两国联盟,就是惑国乱政,将来必然会遗恨自责!”
“是么?哈哈!”君浣溪压住胸中怨闷,冷冷一笑,“我只是个太医署大夫,在军中羁留数日也只是为了治病救人,除了这个,别的我都不懂,你用不着给我扣那么大一顶帽子在头上,我受不起!”
吴寿目光闪动,一字一顿道:“君大夫,其实你心里什么都明白,你只是不愿去面对。”
不愿去面对……
是,她就是不愿去面对,又怎样?
这种事情,凭什么要她去面对,去承担,凭什么?
天塌下来,自然有人去撑住,这个人,不该是她,也不该是楚略,这幸福来之不易,要就此拱手让人,她做不到……
君浣溪甩一下头,抛开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沉声道:“议亲之事,不是我能够决定的事情,你找错对象了,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君大夫!你莫要如此固执,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害了殿下!”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君浣溪动了真怒,面上愈加清冷,“我只知道,我坚守的原则,不论是谁来劝,我都会六亲不认,寸土不让!”
她的夫君,绝对不让别的女子来分享,绝对不!
“你!你这样子,鼠目寸光,小肚鸡肠,哪里是我一心敬仰的南医公子,我吴寿实在看错了你,陛下更是看错了你!”
君浣溪冷哼一声道:“我就是这样的人,你如今看清楚了,多说无益,就此作罢!”
“君浣溪!你有没有想过,殿下对你情深意重,宁可亲自上阵也不愿另娶,难道你就不能顾全大局,为他多加考虑,为他担待一些,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丧失军心民心,丧失抱负宏愿,做一个人人唾弃的千古罪人吗?”
君浣溪本来已经转身回走,闻听此言,脚步却是停了下来,硬声道:“他的志向,其实很简单,有饭吃,有衣穿,不受人欺负,不遭人唾弃。”
吴寿摇头道:“话是如此,但是殿下不是寻常男儿,是英雄豪杰,更是一代君王,男人的理想与抱负,须要修身、齐家、平天下……”
君浣溪仰起头,心底颤栗,却仍在坚持:“这是你们的想法,不是楚略的!我不会答应你任何事情,你去让他来跟我说!”
吴寿深深叹息:“殿下是个怎样的人,这些年我看得很清楚,他的忠诚、他的善良、他的责任感,比任何人都强,他如今是左右为难,进退维艰,忠义不能两全,你如此聪慧之人,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君浣溪握紧了拳,忍住心底一丝抽痛,咬唇不语。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
吴寿说得对,自己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只是仗着他那一句已偿夙愿,不敢高攀的承诺,而漠视这一切,宁愿闭目塞耳,也不愿坦然面对。
“君大夫,某家言尽于此,你好生想想吧,殿下那里,只能由你去劝——今日的委屈,必能换取明朝的荣耀与尊严!”
吴寿说完,朝着她深深一辑,转身离去。
君浣溪看着他缓缓走开,只觉得周身一片冰凉,寒意直入心底。
扯起唇角,好想仰天大笑,面上却是湿漉两行,潸然泪下。
这个说客,可以是任何人,但不该是她,不该!
狗屁荣耀,狗屁尊严,那些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要的,不过是一颗真心,一份挚情,为何会这样难?!
这样难……
四人行必有我夫 卷三 水月镜花 第三十五章 为你而来
吴寿,是军中少数几个知道自己性别的人,对于两人的情感历程也是非常清楚。
所有人里面,他的话也是最为现实和犀利的,短短几句,已经将所有的利害关系分析透彻,将她的退路堵死。
这一番话,虽然出自他的口,但是难免不是来自主帐之人的授意。
娶亲联姻……借兵平乱……
这个来自千年之后的灵魂,怎么可能允许自己与人共享丈夫,如若他真的娶了冷月公主,两人的情路便是走到尽头!
耳鬓厮磨,山盟海誓,仿佛就发生在昨天,所有的记忆都还留着余温,难道就如美梦一场,消散于无形吗?
她要怎么做,该怎么做,才能,扞卫自己的爱情……
头痛欲裂,脚步沉重,都不知是怎样走回营帐。
掀开帐帘,只见塌边坐着一人,正背对自己,一动不动。
“楚略,你怎么回来了……”
君浣溪低呼一声,大步奔了过去。
那人转过身来,顺势将她拥在怀中,轻声道:“我不是他。”
“临风!”
君浣溪吃了一惊,面色涨红,赶紧推开他,推开几大步道:“你不是回骥东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卫临风收回手来,目光热烈,亦带着丝丝怜惜:“我舍不得留你一个人在此,再等几日吧,等到事情明朗一些,我再离开,或者,带你一起走。”
君浣溪眼眶一热,哑声道:“你何苦如此?!”
卫临风幽幽叹气:“兴许是老天觉得我一向孤傲,自视清高,所以变出一个你来惩罚我,罚我起初冷漠对你,现时千百倍承受之。”
“临风,你走,你走吧,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不值得,我受不起。”
好不容易控制住的眼泪,一如断了线的珍珠,不住往下坠落。
为什么她爱上的不是眼前之人,为什么如此简单的事情会越来越复杂?
这到底是为什么?
“别哭,浣溪,不要哭,我与奕安一样,都是心甘情愿的,不论你选了谁,我们都愿意好好对你。”
不哭,怎么能不哭?
一直一来苦苦压抑的委屈与无奈,如同被破开一道口子的堤坝,奔腾而出。
她也希望自己能感性一点,能迷糊一点,能自私一点,所有的事情,所有的问题,所有的责任都留给楚略去处理,去解决,自己就继续当鸵鸟好了,把头埋在砂砾里,不闻不问,无知无畏。
可是,自己偏偏心明如镜,什么都清楚,都明白……
脚步声声响起,卫临风上前两步,将那低头啜泣的少女按进怀中。
“浣溪,阿略他,其实也挺难的,你要理解他。”
“我知道,我都知道,临风,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扯住他的衣袖,埋首于那温暖的胸前,泪水倾泻。
“让你跟我走,远离这尘世喧嚣,你又不情愿,那么,就留下来好好过,你要相信,娶亲是权宜之计,无奈之举,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那是一万个冷月也抵不上的,他的后位只属于你一人!”
君浣溪掩面低泣:“这个,不是我要的,不是!”
卫临风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温言道:“浣溪,既然如此,你更要想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
“我不知道,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要与别的女子共享一夫,她宁可一生不嫁,孤老终生。
那从二十一世纪带来的,已经深入骨髓刻入灵魂的心性,不会因为任何人而改变——
要得,就得到纯粹,要失,就失去所有。
越想,便越是心伤,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