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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菱儿。”一直默默吃饭的陌玉侯轻轻唤了这么一声。
齐思菱抖了抖,低头不再说话。
季曼叹息一声,看着老夫人道:“桑榆前些日子还说呢,肚子这么大了,定然是不会有人让我安生的,老夫人不是还让桑榆安心么?您瞧瞧,这能安心得了吗?”
老夫人听着这话,终于收回了打量宁明杰的目光,放下筷子道:“这晚膳用得也是糟心,院子里女人多了,果然是没什么安稳日子。”
陌玉侯淡淡地道:“不就一张帕子么?甘草喜欢送,那一天绣一百张送给明杰也没什么大不了,有什么好赌气不吃饭的?母亲,明杰,今日厨房做的菜不错,你们都尝尝。”
宁明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季曼,站起身径直走到甘草身边,先将她扶了起来。
甘草受宠若惊。
“父亲最近一直在念叨着,让明杰至少先纳妾。”宁明杰淡淡地道:“难得甘草一心对我,绣的手帕我也喜欢,不如今天就请老夫人做个主,把她给我了吧。”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老夫人瞪大了眼:“你要甘草?”
宁明杰点头:“夫人不肯割爱么?”
季曼呆愣了一会儿,摇头:“若是表少爷喜欢,那也是甘草的福气。只是这件事…到底是女儿家一辈子的事情,咱们还是先用了膳,再仔细商量。”
一桌子人都沉默了。
对于宁明杰这个明显是临时的决定,有人觉得是甘草命好,有人却依旧觉得欲盖弥彰。宁明杰在护着聂桑榆,这是许多人心里的共识。
至于为什么会护着,那就得靠人去猜了。
一顿饭没几个人好好吃了,饭后老夫人就带了宁明杰和陌玉侯,以及季曼和甘草,到内室去说话。
“让你立个丫鬟为侧室,小叔估计也不会感谢我。”老夫人看着宁明杰苦笑道:“你一向是个体贴的孩子,能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甘草的原因么?”
说了那么多,老夫人和陌玉侯都明显是不相信甘草的话的。
宁明杰坐在老夫人下,抿唇道:“明杰觉得甘草很好,要迎她也没什么大不了。父亲那边,明杰自然会去说的。要问什么原因,当真是因为她看我的眼神太深情罢了。”
第一百十一章 夏天的最后一个晚上 为紫电青霜马车加更
眼神深情么?宁钰轩轻笑了一声,看了季曼一眼。
他倒是好久没有从人的眼里看见那种神色了,曾经也是看过的,在一个他最讨厌的女人的眼里,那种有些疯狂,无比眷恋,除却周围所有,眸子里只映得出他一个人的神色。
那个时候,他讨厌聂桑榆的蛮横无礼,讨厌她的小肚鸡肠,几乎恨不得一封休书将她遣得远远的,觉得那样的眼神,真是没什么好稀罕的。
可是如今,他倒是有些羡慕宁明杰。
已经太久,没有人用甘草这样干净的眼神望过他了。
宁钰轩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不知不觉中,他好像也失去了什么,他觉得不珍贵,但其实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吧。
宁明杰的说法没有取信老夫人,不过他执意要人,桑榆不反对,她这个老太婆也没什么说的,毕竟是年轻人的事情了。
“你要甘草也行,但是桑榆的身子也重了,身边不能没人伺候。若真是要,那便等桑榆生产之后,我再做主将甘草给你,如何?”老夫人让了一步。
宁明杰点头,手里捏着那一方帕子,站起来道:“如此,那也就这么说定了。天色不早,明杰也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老夫人。”
“好。”老夫人点头。
季曼带着甘草回了非晚阁,宁钰轩也跟着来了,让她想问甘草两句话都不成。
“聂桑榆。”他轻轻开口,却是连名带姓地叫她。
季曼顿了顿,走到他身边站着:“侯爷有何吩咐?”
宁钰轩抬头看着她,抿唇道:“那帕子到底是你绣的,还是甘草绣的?”
聂桑榆绣工极好,那帕子万分精致,怎么都像是出于她之手。
季曼笑道:“帕子是谁绣的有什么要紧?妾身敢誓对表少爷没有丝毫其他感情,甘草对表少爷一往情深也是真的。侯爷在意的是什么?”
宁钰轩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床弦,季曼也就跟着坐下。
“我的女人,不管是哪一个,只要跟了我,就不能有二心。”他轻轻抬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你是跟得我最久的,自然明白,是么?”
季曼挑眉,这人不是一向最不可一世么?现在竟然这样没有底气地说这么一句话,倒是让她觉得有些色厉内荏。
“妾身明白。”她道:“妾身永远不会背叛侯爷。”
宁钰轩看着她的眼睛,忍不住伸手去放在她的眼上,低声道:“你什么时候能变回以前的聂桑榆?”
季曼重重一震。
身体里不知道沉睡了多久的魂魄,被这句话惊醒,季曼的眼里止也止不住地流下泪来。
“哭什么?”宁钰轩抿唇,伸手去擦,却怎么擦也擦不完,干脆就扯了一边的被子盖在她的脸上:“有什么好哭的?”
季曼感觉到了聂桑榆心里的酸楚,那滋味儿真跟她的心也被扯着一样,疼得难受。
被他抛弃了那么久的女人,现在终于被他用这种怀念一样的语气提起了,聂桑榆怎么能不流泪?
可也就只是哭了一会儿,季曼就没有再感受到聂桑榆的存在。她抹了眼泪,揭开被子道:“侯爷,时候也不早了,早些歇息吧。”
宁钰轩点点头,却是站起来,轻咳两声道:“我去苜蓿那里睡。”
季曼愣了愣,还以为他会留下来呢,怎么又突然想起苜蓿了。不过总比去什么雪松院来得好,季曼也就点了头,恭敬地送他出去。
之后一段时间,苜蓿很是受宠,虽然季曼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她的身子开始折腾起她来,也就没有空闲去想那么多了。
只是不知道苜蓿为什么变得有些幽怨,每每来她这里坐着,都是静静地看着她,然后长叹一口气。
季曼也没有问她到底怎么了,苜蓿想说就等她说,不想说,她也懒得去问。
身子越来越重,宫里皇贵妃都给她派了最稳妥的接生婆来候着了,那婆子姓曾,看起来很慈祥,季曼心里也有点底。
眼看着夏天都要尽了,季曼也差不多快要生了,老夫人却突然得了重病,府里上上下下,突然就紧张了起来。
御医和民间有名的大夫都被陌玉侯请回了家里,可是一诊断是旧疾,上了年纪,自然就作了,谁也没办法,只能好生伺候着。
季曼挺着肚子过去看老夫人,短短半个月,老夫人就苍老了不少,拉着她的手靠在枕头上道:“人的一生都是有报应的,我年轻的时候亏心事也没有少做,不然轩儿也不会安安乐乐到成家立业的这一天。可是债始终得还,她们估计是来找我要债了。”
听得有些心惊,季曼连忙看着老夫人道:“您不要自己吓自己,桑榆就快给您生金孙了,您可不能乱想。”
老夫人看着她的肚子,眼睛笑得微微眯起:“我就盼着这金孙呐,一直盼着的。”
季曼眼睛红了,伸手摸了摸老夫人的白,抿唇下去给她熬药做汤。
厨房里的赵大娘看见她,魂都要吓掉了:“夫人,您可别来这地方,当心着身子!有什么奴婢们来就是了。”
季曼摇摇头,老夫人是对她最好的人,她怎么都得做点事不是?
路过几个大夫的房间,她听见里头的人小声议论说,老夫人可能活不到年底了。
季曼就当没有听见,认认真真地给老夫人熬汤。
陌玉侯最近似乎有什么麻烦缠身,眉头就没有松开过。朝堂之上依旧是太子与三皇子对峙,只是三皇子政绩卓然,皇帝好像也动了改立太子的念头。加上皇贵妃枕边风一直吹着,太子的位置看起来摇摇欲坠。
季曼有些不明白,这个时候她要是生下孩子,大概就是压死太子的最后一根稻草了吧。可是最后这几个月一直无风无浪,至多不过是谁谁谁小跳一下,也压根伤不到她。太子真的就这么大方,要让她平安生下这孩子?
宁钰轩坐在她的房间里安静地看书,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方才放下书,脸上没什么表情地道:“怎么?”
季曼摇头,她可能是多想了,宁钰轩当初也是不想让她生下孩子的人,现在又怎么会开始帮她了。
夏天将尽的最后一个晚上,季曼突然阵痛,尖叫了一声之后,惊醒了整个侯府的人。
御医和接生婆都到了位,一院子的女人也都涌到了非晚阁外面等着。老夫人在病中也派了当归和乌过去等着,一旦有消息,就回去禀告。
“侯爷。”温婉亲自来喊宁钰轩,看他坐在灯光昏暗的书房里,便道:“夫人要生了,您陪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