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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没想到,一个月后,赵发居然亲自找到我的单位来,低眉顺眼地求我
回家。这对于我来说是多么可笑的事。我,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原谅他们的。但我
更没想到的是,我的父亲,他竟然会以参与我节目的方式,向我解释了他一直想
解释而我不愿意听的理由。
那是赵姨找我的第二天,我一如既往地主持节目。熟悉的音乐过后,是我的
开场白,然后,我开始接听导播小姐接进来的电话,于是,我听到了一个熟悉得
不能再熟悉的声音,那是父亲的声音,没错,小城的口音中还有淡淡的湖南腔,
我听了二十多年的声音。当我确定这个正在讲故事的人就是父亲时,我是有片刻
的愤怒,可我不得不定下心来,因为,我正在做节目,而且,我真想听听,这个
薄情的人,他到底会讲什么样的故事。
他的声音缓慢而沙哑:三十年前,我爱上了一个女孩子,我们青梅竹马,就
在我们准备谈婚论嫁时,家乡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大水,我们所有的梦想与幸福
全部破灭。那一年,我不得不背井离乡,离开时我对她说,等我,三年后我来找
你。她含着泪说,我等你,就算你三年之后没来我也会一直等下去。
后来,我来到了这座城市,一位好心的大叔收留了我,大叔只有一个年方十
八岁的女儿。三年后,正当我要去实现我的诺言时,大叔病逝了,这了报恩,我
顺着他的意思当了他的女婿。我曾想过拒绝,因为我心里还有一份承诺,然而,
在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面前,他的期望与恩德不容我拒绝。就这样,我娶了一个
爱我而我不爱的女子。
我知道我不应该在娶了一个女人之后还想着另一个女人。可是,我明白家乡
的她,是怎样一个执著的人,如果我不能亲口劝她别再等我,那么,我就有可能
辜负了一个女人的一生。所以,我必须要找到她,亲口解除我对她的承诺。
我没料到,这一找,就找了近二十年。4年前,我终于找到了她,果然,她
一直在为一份承诺等着我。一个女子,是怎么等了这二十年呀?我以为,在我寻
找她的这些年里,心里的感情早已化为一腔亲情,可是,在见到她的一刹那,我
才明白,原来曾经的爱情是那么难以磨灭。可我知道,我已没有资格再对她说爱,
因为,我有我的责任。但最后,我还是决定把她带回我的身边,只是想,就算不
能长相厮守,我也不能让一个孤苦的女人再孤单;就算不能给她爱情,我也要给
她亲情。
我曾想,也许我这一生,注定是要辜负两个女人了。所以,我尽我的一切努
力,尽量让这些辜负显得小些,尤其在知道我已是胃癌晚期之后。可是,我没想
到,我的妻子会比我早一步离开。
妻子逝世后,我突然决定要娶她。这让我和我的女儿有了隔阂。她认为,是
我们联手逼死了她的母亲,而我无法对暴怒的她解释些什么,她永远也不会明白,
我只是想,让那个苦苦等我这么多年的女人真真正正当一回我的妻子,尽管这时
间不会太长。
我知道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我也不奢望我的女儿能原谅我。其实,我只是
想对她说,女儿,也许有一天,你真正成为一个有爱的女人时,你会明白一切的
电话里的声音戛然而止,我却有泪不断滑落,我一边插播音乐一边疯狂地向
导播间的同事做手势,让她们接替我的主持。顾不得一切,我迫切地想见父亲,
告诉他,他永远都会是我的父亲。
两个月后,父亲也离开了我。所幸,父亲走的时候,是很安详的。他说,他
尘封的梦想至少已经成真了,而他将要去爱一回另一个他还没来得及爱的人。我
想,母亲在地下,也应该欣慰了。
而我,将会一直带着赵姨生活,直到我们都老去。
本文摘自《读者》2005年第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