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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支人群中,竟有于潮白。
在陆洁熟悉的生活里,那些风流倜傥的男人们,每每会以拥有众多女性的感情而自豪。
可是在吉玛人这里,一切全都翻转了,美丽的女性以占有众多的依塔而骄傲。
陆洁不能不心生感慨。
随后的情景仿佛是在印证泽玛吉对妹妹的评价,男人们一个接着一个,轮番地站出来,想用歌声来赢得采尔珠的欢心。采尔珠也用歌声来回答他们,那都是些诙谐的拒绝与奚落。
陆洁不由自主地分享着女性共有的那份自信和得意,她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一种被人注意的感觉就在这个时候产生了。那种感觉并没有触及肌肤,却能够直达心内,它就象草丛里的兔子感觉到天上有鹰,萍叶上的跳蛙意识到水里有蛇一样。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
“泽玛吉,我觉得,有什么人在注意我。”陆洁忍不住低低地对身旁的女伴说。
“陆,那是你漂亮,你的笑声脆。泽尔车说得对,有人会找你做哦耶的。”
泽玛吉半是打趣,半是认真。
陆洁笑着摇了摇头。
又一个吉玛男人走到花棚前了,这是个剽悍的汉子,他半坦着一件藏人的反板黑羊皮衣,头上歪戴着汉人的礼帽。帽沿下有一道粗大的长疤,从眉梢一直贯落在棱角分明的嘴角处。
那汉子开口唱了,他的嗓音是沙哑的,犹如金沙江峡谷里的崖壁一般,显露着嶙嶙峋峋的沧桑。
那汉子唱完,采尔珠竟忘了对答,只顾望着他,仿佛有点儿发呆。
就在这个时候,陆洁忽然又感到了背后的目光。那感觉犹如粗毛毡蹭在光背上,让人一阵一阵地刺痒。
陆洁蓦地回身,果然,直觉没有欺骗她,不远处的一棵乌木树下,有一个身穿吉玛服装的男子正在向她张望。乌木树的枝叶在那吉玛男子的脸上遮出一片阴影,使得陆洁无法看清楚他的面孔。
那吉玛男子注意到陆洁在向这边张望,于是偏转头,缓缓地折身而去。
“泽玛吉,就是那个人。你瞧啊——”
陆洁想把那个男子指给泽玛吉看,可是她发现,原本被泽玛吉拉着的那只手现在是松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泽玛吉已经离他而去。
“泽玛吉,泽玛吉!”陆洁一边喊,一边四下张望。
“陆,陆,我来了。”泽尔车笑吟吟地从人群中钻了出来。
“你姐姐呢,她到哪儿去了?”
“蜜蜂要伴着花朵,依塔要伴着哦耶,泽玛吉少不了会有人伴她。”泽尔车说,“陆,陪你,我来吧。”
陆洁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赶忙向采尔珠那边张望,果然,那个戴礼帽的剽悍男子已经不见了,采尔珠呢,也正离开花棚,看样子是要钻进旁边的林子里。
不能让采尔珠消失,她是寻找于潮白的线索。她在哪里,于潮白就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我要找采尔珠,”陆洁急急地说,“我想到采尔珠那儿去,我喜欢她刚才唱的那首歌。”
泽尔车就向花棚那边挥了挥手,高声地喊:“三姐——”
听到喊声,采尔珠在那片树林边上站住了。
陆洁立刻和泽尔车一起跑了过去。
陆洁说,“采尔珠,你刚才唱的那只歌真好,我想记下来。”
“好多人,都喜欢过我的歌,要记我的歌。”直爽的采尔珠骄傲地晃了晃她的蓝头帕,“到我家,以后。唱三天三夜,给你。”采尔珠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大眼睛向旁边的树林瞥去。看得出来,采尔珠的心思牵挂在那片树林里。
浓密的树林间,有灌木丛在晃动。显然,那是有人在等着采尔珠。
陆洁的心里一阵悸动:是谁在那里?莫非是于潮白吗?
采尔珠笑吟吟地道了别,然后独自走向那片灌木丛。
陆洁呆呆地伫立,望着采尔珠的背影消失在浓密的枝叶中。片刻后,陆洁不由自主地移动脚步,跟了过去。
“陆,你这是要到哪儿?”泽尔车在身后喊。
灌木丛拖着陆洁的脚,树枝挂了陆洁的脸,她这才意识到,她已经走进了林子里。
一阵微风吹过,陆洁觉得清醒了。她用手抚了抚烫热的脸颊,忽然嗅到了一股似乎熟悉的气息。陆洁吃力地将注意力聚拢,想要弄清这种熟悉的性质。然而,她无论如何也搜寻不出,这种熟悉曾经在记忆的何处驻留。
“陆,林子很大。会走丢的,你一个人。”
泽尔车出现在她的身后,担心地说。
是啊是啊,林子很大,到哪儿去追他们俩呢,陆洁自嘲地想,浑身一软,她顺势坐了下来。
“你瞧,这儿的草多软多厚呀。”陆洁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抚着那些绿茵茵的野草。
当又厚又软的绿草被抚动的时候,那个白中透黄的香烟头就象隐在厨房垃圾下面的蟑螂一样出现了。
陆洁心中顿时一片豁亮,原来,方才那股熟悉的气息就是这香烟味儿。
陆洁下意识地伸出手,将那香烟头拈了起来。
“散花”牌!细细的过滤嘴儿上,清晰地印着香烟的商标。这是于潮白不离嘴的那种内地香烟。在这边远的吉玛山,不会有第二个人再抽它。
一切都明白无误:于潮白在这儿,于潮白方才就在这儿!
七。气味也可以如此的感伤如此的痛
陆洁不会忘记于潮白那特有的体息。
就象马嗅闻和依恋草原,鸟嗅闻和依恋蓝天一样,陆洁曾经无数次地把头埋在于潮白的胸前,陶醉在对方温暖的体息中。人的体息是大自然妙不可言的杰作,大自然这个高明的艺术家绝不重复自己,它将每个人的体息都造成世间仅存的绝版,因此使他们们成为各自独一无二的标识。在陆洁的嗅觉中,于潮白的体息有些象林间的雪松,既有松屑的散淡,又糅着松脂的腻厚,当然,还杂入了烟草的芬芳。这绝无仅有的体息对于陆洁来说,有着难以言说的魅力。当它们丝丝缕缕地沁入陆洁的肺腑时,陆洁就会软弱无力地将头垂靠在于潮白的胸膛上,醉酒一般地松弛。
这样,陆洁就能听到一颗心在血肉的城廓里勃勃地跃动。
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对方那颗心熟悉而又亲昵,似乎伸手可及。两个人仿佛是融通的,肌肤和肌肤,心和心。
有那么一瞬间,她又会觉得对方那颗心陌生而又疏远,犹如隔着一条条笼栅,根本无法接近。你只不过是你,我则永远是我。
两种感觉都同样的真切,同样的强烈,这使得陆洁不能不在迷惑中生出感慨:仅仅只是一瞬间的功夫,为什么那感觉竟如此截然不同?
当陆洁从医学院毕业,就要分回家乡那座滨海小城的时候,她曾经和于潮白在“小盒子”里最后一次做爱。在他们双双满足和疲累之后,于潮白翻躺下来,望着粉块斑驳的天花板说:“你走了,这个‘小盒子’也该退掉了。”
“你留着它嘛。还会有别的女人来。”陆洁尽力轻松地笑。
“不,它是你的。你不在,我没有必要再留它。”
陆洁忽然觉得嗓子发紧,她从被单下探出了身子。
“你要做什么?”
“渴,想喝水”
“当心受凉,我来我来——”
于潮白钻出被单,起身为陆洁倒水。
望着男人那碑石般的后背,陆洁愣住了。
当初,他们彼此约定,两人只是相伴一程。如今,这一程已经到达了终点,从此之后,他们将相背而去,各奔前程!
第二天,他们两人亲手处理掉了那个“小盒子”。陆洁将属于她的那些东西一一收拾起来,她的全部家当仅只装满了一个不大的软箱和一个小小的背囊。呆呆地打量着自己的那些“细软”,陆洁这才发现,在这个世界上属于她的东西,竟少得如此可怜。
那些床板、小桌什么的,本来就是在旧家具市场买来的,现在又廉价处理给了收购旧家具的人。当那些用熟了的东西被人从“小盒子”里抬出去的时候,陆洁不觉黯然神伤,心内竟生出一种生离死别般的哀痛。
装饰两个窗户的花布窗帘被摘掉了,裸了的两扇旧窗顿时显得形销骨立,憔悴不堪。当他们两个人就要离开空无一物的“小盒子”的时候,陆洁最后一次站在了那个孤零零的水龙头和接水池的前面,呆呆地不忍离去。
在往昔那些甜美的日子里,陆洁曾经无数次地在这里洗浴和劳作,那些情景恍如昨日。
此刻,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