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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呀!昨天将老公丢在合肥,自己独自一人就跑来了。”
马婉容抢着说。
一群人又围着顾横波、马婉容喧闹起来。这时隐隐从窗边传来啜泣声,啜泣立即浸入喧闹声中,并渐渐显露出来,最后屋里就只有这种声音在飘荡了。
郑妥娘站在窗边,手里拿着一块丝织白手巾,正往脸上擦着。在人群的喧闹声像沸水一样翻腾的时候,她忍受不住董小宛依偎着冒辟疆的幸福,这种充满蜜情柔意的形象将她深深地刺伤,使她记忆的闸门突然被打开。她对往事的伤怀和对以后日子的不可预计使她深深地处于一种忧郁中。她明白青楼辉煌的日子正渐渐地离她远去,她也厌倦了那种出卖色相的生活。她感觉一只灰白的影子正慢慢向她靠拢,在那灰白的影子下,她那充满亮丽的身躯被一点一点消毁,她不由感到莫名的恐惧,于是她离开人群走到窗前,正好太阳被一块白云遮住,她仿佛觉得世界一下子就黑暗起来,她的泪水也就跟着流了出来,于是不住抽动的嘴唇里吐出了断续的啜泣声。
人群顺着啜泣声的方向望过去,只见郑妥娘颤抖的身子和抽动的双肩。郑妥娘这时也觉得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过身子,看见人们都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盯着她,脸不由红了起来,羞涩中带着苦味地笑了笑。
“平时最爱笑的就是你,今日是怎么了?”顾横波首先打破寂静。
“你的猫儿尿可真多!”柳如是笑着说。
“看着你们都有了美好的归宿,我”郑妥娘的双手交叉着抱在胸前。
“还有我和玉京呢!”寇白门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董小宛将身边的冒辟疆轻轻地推开。
“哭得出个如意郎君?像我找个老头子算了。”柳如是说。
“你受得住那老头子的重压吗!”顾横波斜了一眼柳如是说。
“你少斗嘴,你那媚劲儿,姓龚的才受不住呢!”
屋里又一次被笑声填满,窗外秋日的景致纷纷从窗口涌进来,在巷子中行走的一个老年乞丐自言自语地说着:“今日可以吃顿饱饭了。”
乞丐走到桃叶寓馆门前的台阶上坐下,伸长鼻子等待着酒肉香味的飘来,他那仅露眼白的眼睛发出与阳光一样明亮的光。他抬头望了望太阳,发现太阳偏中不远,于是他走到台阶边的墙角迎面躺了下去,闭上了他那已分辨不清物体的眼睛。一只狗走到乞丐的身边,嗅了嗅那露出脚趾的脚,然后带着鄙屑的神态朝着巷子的深处遛去。
冒辟疆与男人们来到外屋,茗烟满面春光地跑进跑出。茗烟的忙碌奔跑并没有被人们所注意,但他的行为和脸上露出的神情被单妈看得一清二楚。她看见茗烟奔跑的姿式像一只蝴蝶翩翩起舞。
单妈注视着屋中的一切,每一个人的到来都没有逃脱她那双老眼。她将每个人的每一个动作都仔细地记着,她分析每个人的心情。当郑妥娘依窗伤怀的时候,对于这一点,她在郑妥娘进屋的时候从她那微露伤怀的眼中已看到。单妈看见冒辟疆一群男人走出来,她从侯朝宗与方密之的调笑声中预计到明日夜晚的秦淮河将比往日更热闹。她听着里屋的喧闹声,觉得自己也回到了年轻时代,但她将所有记忆翻一遍,觉得她的年龄处于一种灰色的影子中,她想不出有什么辉煌,于是她又开始咒骂时光的流逝。
杨龙友带着满脸和气的神情走进来,单妈看得很清楚。他手拿折扇边走边扇,单妈计算那扇子的左右摇晃节奏,以后的事实证明单妈那时的眼光很准确,她从方密之充满诡秘的眼里看出方密之在杨龙友身上的打算。方密之与侯朝宗商议明日中秋庆贺一下冒辟疆与董小宛的重逢,他苦于没有什么新的花样,当杨龙友出现的时候,于是他的主意便出现了,他用充满诡秘的眼光盯着杨龙友,但他并不知道单妈已将他的主意看穿。
方密之热情异常地拉住杨龙友的手,将杨龙友按在椅子上坐下,茗烟轻盈地端上一杯茶。他首先对杨龙友说明天要庆祝一下冒辟疆与董小宛的重逢,但没有什么新的节目,为了明日热闹一些,所以不得不请杨龙友出面。杨龙友在方密之的语言下一步一步进入方密之设定的角色中,当他知道是叫他去请胡子的班子来演新剧《燕子笺》时,在他的脑海中出现的是前次胡子被方密之等人痛揍的狼狈样,单妈见杨龙友沉思地坐在椅子上,他手中的折扇这时停止了扇动,脸上露出阴晴不一的表情。杨龙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扇子继续有规律地扇动起来。
太阳已渐渐地偏西,巷子中行走的人不像午时稀少,在午后期待饱饭的老年乞丐也于昏沉沉的睡意中醒来。他伸开双手伸了一个舒服的懒腰,待他清醒地向四周一望——惊异地发现他的四周还有十几个他同等身份的人躺在旁边。他向桃叶寓馆的大门前望了望,感觉那里还是寂静如前,然后他抬头望了望天空,看见太阳已偏向西边,他拉长他的嗅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时,大门“嚓”的一声打开了,单妈手拿一吊铜钱站立于大门的台阶上,其他昏睡中的乞丐随着这“嚓”的一声突然惊醒过来,单妈的声音在巷子中响起:“这吊钱,你们拿去买东西吃。可怜的人。”
钱从单妈的手中优美地划了一道狐线,带着幸福与饱暖的声音落在乞丐群中。
朱统锐坐在书房内闭目养神,一个丫环替他捏着酸痛的肩。书房很昏暗,屋中的一切都蒙上一层神秘的色彩,一个泛着眩光的古陶瓷放在面对朱统锐的木架上。木架呈暗红色,在昏暗的光线之中,看上去像人血经过长时间的存放的颜色,朱统锐看着古陶瓷中间凸起的部位,他有一种冲动的感觉,似乎那中间藏有一种诱人的物体。朱统锐稍稍侧动了一下身子,用手指了指大腿,那丫环便又转身走到他的面前蹲下用手在他的大腿上按摩起来。朱统锐面无表情地坐在椅子上,屋中一片寂静,一只老鼠在屋角探了探头,隐身于一只框子下面。
朱统锐在那丫环的按摩下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一阵阵少女的体香飘入他的鼻中。朱统锐从那体香中感觉出缺少点清新的味道。想到这里,朱统锐的脸上抽动了一下,他微微张开眼,越过丫环的头顶看了一眼凸起的古陶瓷。这一刻,朱统锐觉得董小宛装在那里面,于是他兴奋地抖动了一下,丫环随着朱统锐的抖动停止了按摩,她也觉得有一种不安定的气氛在向她围拢。朱统锐把眼光从古陶瓷上转到丫环的脸上,他发觉这丫环还长得不错,那鼻梁间的几颗雀斑在昏暗之中跃跃欲试。朱统锐伸出一只手按在丫环的头上,头发有一种粘乎乎的感觉,然后朱统锐用右脚掂了掂丫环的屁股。丫环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衣服,在朱统锐的眼中,他仿佛看到春潮盈动的江水。朱统锐极其缓慢地将丫环拉到他的腿上坐下,然后用手摸了摸丫环干燥的嘴唇,数了数那鼻梁的雀斑。丫环双手背在身后一动不动,任由朱统锐的调戏,她感觉朱统锐的手像一条无毒的蛇在她身上游动。朱统锐的手在丫环的乳房上停住,并用力地挤捏起来,丫环猫叫一样哼了几声,然后朱统锐极其熟练地撩起了丫环的衣裙。屋中的寂静被一种无声的动作打破,那只藏身于框子下的老鼠迅速地奔跑到了屋角。这时书房外响起下人的声音,声音透过门上的缝隙传入屋中:“老爷,董小宛到南京了。”
一只红纸外壳套着的烛在桌子上燃着,茗烟与单妈早已睡下,冒辟疆抱着董小宛默默无声。时间在这时处于一种无声的流动中,远处传来秦淮河的喧哗声。董小宛的思绪仿佛停留在很遥远的地方,她依偎着的冒辟疆给她一种靠岸的感觉。屋中处于一种半明半暗的状态,蜡烛放出的光在董小宛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冒辟疆看着董小宛脸上的阴影,觉得她还没有脱离惊恐,于是他用力搂紧了她,并转动了一下方向,让那阴影从董小宛的脸上消失。房中很安静,透露出一种祥和,从冒辟疆和董小宛的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处于一种重逢的温情中,像在追忆那些分别日子的思念。在这种环境下,董小宛平静地想起夜晚的狗叫声。当她的思绪转到宗新身上的时候,产生了一丝歉意。
时间缓缓地流动着,冒辟疆与董小宛毫无睡意地相拥而卧,在蜡烛燃尽熄灭的时候,一片洁白的月光从窗户投进屋中。董小宛在月光投进来时,意识到今天是八月十四了,于是她自然地想起了在苏州的董旻和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