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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冒辟疆全身插满银针艰难地和病魔搏斗的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一次针对东阁大学士、本朝首辅魏演的政治阴谋正在秘密地策划。范丞相常常独自在灯下沉思到破晓。丞相府上下都感到一股窒息的压力在无形地逼来,虽然每天的生活依旧,但阿飘甚至觉得府中的楼阁、山石、花树都沉甸甸的,仿佛琴上的弦已经绷紧随时都有绷断的危险。
琴弦真的断了,阿飘筛糠似的抖了抖。清脆的声响将冒辟疆的梦挡腰折断,他悠悠醒来,医师坚决要求他继续静躺两天,还说这是娘胎中带来的疾病,趁此机会把它医断根,以后才不会复发。此刻,他睁开眼睛,全身的银针使各个部位肿胀酸麻,仿佛正在生根一般。
汗水沁了出来。阿飘虽然整天守护着,却尽力回避不不去看他的裸体。这时见他醒了便回头去看,刚好撞上他的目光,禁不住满脸绯红。冒辟疆心旌摇动。阿飘叫了声:“羞死了。”
捂着脸跑了出去。在门厅边差点和低头走来的范丞相撞到一起。范丞相道:“死丫头,吓我一跳。”冒辟疆听到范丞相的的声音,心里焦急难堪,那勃起的家伙总是不听意志的使唤。
就在范丞相刚要跨进门来的一刹那,传来管家的声音:“老爷,许吏部有紧急事求见,正在门厅等候。”范丞相沉重的脚步远去了,脚步声中包含有坚定和智慧。夏天燥热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魏演听到了一丝不祥的风声。许吏部的家人报告说:“这几天家门外总有一些人在转悠,或算命,或摆摊,或倚在树上歇息。”
许真近日来早已绷紧了警惕的弦,立刻嗅出危险的气息,立即派下人去其它几位同心协力的官员的府邸打探,回报说:“盛御史家门外也有类似情况。前天,陈吏部家中甚至有个磨刀人磨一柄菜刀花了整天时间。赵左辅的家门外天天都有人叫卖黄豆”总之,他们已提高了戒备心,这次打击也许会失败。范丞相一点都不惊慌。他手中有冒辟疆这个卒子可以替死,他甚至选定了自己的心腹的刽子手,一旦皇上发怒问斩,立刻就在午门斩冒辟疆,不留活口。
“告诉众位大人,休要惊慌。”范丞相胸有成竹地说,“这段时间,各人按计划行事,相互间不要走动。”许吏部听出他声音,就像疾风吹过竹林,万竿倾斜而根不可摇一般坚定。
只是从何处着手打击魏演,却没有合适的突破口。众官焦急难耐。
“我已想好了。魏演不是连上几道奏章鼓吹弃农重商吗?
这可是逆天行事的大错。回头叫各位官员火速写出反商的奏本,于八月初八起,轮番向圣上进呈,之后的事我早已安排,冒辟疆真是一张好牌。”
八月的风已经有点凉意,久病初愈的冒辟疆站在走廊里禁不住颤抖了几下。阿飘从身后给他披上一件衣服,令他感激。他想到了故乡的夫人苏元芳。她也常常在夜半给自己披上一件衣服,他却从未心存感激过,一丝负疚袭上心头。他回头看看阿飘,她正扑闪着眼睛有些羞色地望着自己,当她看见他眼底分明有一束特殊的饱含爱意的温柔之光,心儿便快活地跳起来。
菊花已经开了,他俩就在花丛边说着闲话,冒辟疆思绪却绕过了对苏元芳的怀念,董小宛像一道闪电划过长空似的穿过他的脑海。哎呀呀!怎么这些日子忘记了她呢?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自己不得已误了佳期之约,她会不会误解?如果再见到她,她的温柔还会有吗?她会不会爱上别人呢?她想象董小宛正和某个男人幽会时刚好被自己撞见,他该怎么办?他会不会痛苦得大声喊叫,像一个失去灵魂的人?
阿飘正诧异于他双眼茫然的神色,他伸手狠狠扫过菊花丛,花掉了几朵。他的手扫在隐蔽的花丛中用来支撑花枝的木棒上,木棒上的刺弄伤了他的手指,几颗黄豆大的血珠冒了出来。阿飘“啊”了一声,抢过他的手,将他流血的手指放入手中握住,惬意地为之包扎,冒辟疆低头望着她。跳进爱情的火坑前女人总是无限温柔的。
她的嘴唇在他的脸颊上温暖地滑动,双手抚摸着他的背脊。崇祯皇帝搂着怀中的田妃,她的身躯总是像烫手的水一样柔软,连日读得他头痛的奏章此刻烟消云散。田妃吻着她心爱的帝王,内心激动,双眼闪动着泪光。快十天了,圣上都没亲过自己,笼罩在她心头的失宠的恐惧也烟消云散了。
云收雨敛之后,几个宫女用香汤替他俩擦洗身子。崇祯在香榻上瞧着赤身裸体俯身琴上的田妃,她正弹着皇上亲作的五首《访道曲》。优美的琴音在承乾宫的彩色画梁上绕来绕去,余音不止。崇祯看见她的丰乳随着手指的翻飞在微微抖动,乳头上渗出了一滴细密的乳汁,在烛光中闪耀着宝石般的光芒。
田妃暗暗观察着皇上的脸色,希望着趁他高兴之机进言相劝。连日来,东阁大学士魏演不断朝宫中送来稀世珍宝,请田妃相机进言让皇上下达鼓励商业的诏书,这样练饷奇缺的情况就会因为有众多商贩纳税而得以解决。她正思索着,崇祯忽然叹了口气。
“陛下何故长吁短叹,臣妾可以分忧吗?”
“近日朝廷之上尽是些和商业纠在一起的奏章,令寡人头痛。偏偏东阁大学士魏演又大放狗屁,要我改了祖宗法度,鼓励经商弃农。唉!朝中百官不知怎么了!”
田妃本想替魏演说几句,听圣上对他颇有微词,庆幸自己没开口,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范丞相夜观天象,发觉文曲星无比的明亮,心里欢喜不已,看来时机已经成熟。自己登科及第以来,他始终认为自己是文曲星下凡,便叫管家请冒辟疆到书房来见。
冒辟疆刚在房内为阿飘写了一幅字,写的是一首汉诗:“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怜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他的本意是怀念董小宛。阿飘却认为是在赞美自己,心里美滋滋的。闻说丞相召见,他慌忙整整衣衫朝书房走去。他隐约感到期待已久的重大时刻正在来临,这是他一生做的真正的大事。
范丞相让他免礼坐定,然后从抽屉中取出一张写满字的纸。说道:“贤侄,你知道,为了令父的安危,必须彻底铲除魏演老夫。你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冒辟疆激动不已,“全听丞相吩咐。”
“你赶快按我给你归纳的要点写一份奏章。”范丞相边说边递过那张纸。“文章要写得优美,令人读起来轻松。言语能不能指中要害无所谓,辞藻一定要华丽。”
“这个小侄写起来易如反掌。”
“我相信你有此才能。写完之后,我帮你推敲一二,然后再告诉你怎么去面圣。”
“全赖丞相安排。”
“好吧,事不宜迟,马上就写。”
冒辟疆告退而出。刚出门,范丞相又叫住他再次叮嘱道:“限三天完成。千万记住优美华丽。”
冒辟疆太激动了,站在桌子前面,提着一支狼毫,对着一张柔软的宣纸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心里暗暗焦急,越急越写不出,这种现象持续到第二天午后,阿飘笑吟吟步入房中,他激动的心才得以缓和,词句如山泉涌流而出,倾泻在白白的宣纸上。阿飘在一旁替他不停地磨一砚香墨。与其说这是一篇奏章,还不如说这是击向魏演的重锤,他分明看到东阁大学士的宝座已被击得粉碎,魏演如一堆黄沙流泻于地。
崇祯皇帝在田妃怀中甜蜜地消受着时光,灵感大发,又自作了一首《灵仙曲》。田妃当即为他演奏。悲秋之声,感人泪下。崇祯欢喜不已,和田妃一起把玩到天明。
田妃伏在他的背上耳语道:“陛下,今天是不是临朝的日子?”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快,该早朝了。”
宫女、太监们一阵忙乱,崇祯皇帝便装扮齐整上了龙辇,兴致极好,一路朝金銮殿而去。
一时间钟鼓齐鸣,声动皇宫,宫中松柏之上栖集的仙鹤闻声惊飞,满天飞舞,仙鹤之间有密密麻麻的燕子在穿梭。文武百官依次上朝见驾。
冒辟疆此刻也随范丞相的马队混进了午门。范丞相暗示他进门之后,便假装不认识地进了值事堂。冒辟疆袖中藏着奏本,漫不经心地踱到登闻鼓附近,六名手持金爪的武士守在那里,待得净鞭三响之后,冒辟疆不顾一切猛冲上去。抓起鼓槌猛击登闻鼓,众武士一涌而上,将他抓住,送交范丞相。
范丞相沉重地捧着奏章上了大殿。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