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赔得精光。无奈之下,只好下了窑,在大同府,这煤行是个最苦最险的活,早有“四面石头夹块肉”、“吃阳间饭、干阴间活”的说法儿。高原常吃不得这苦,没下两个月便投了当地彭世农粮铺当小工,因其口舌伶俐,能言善辨,被彭世农留了大院,渐渐竟成了彭世农出主意想法子的智囊人物。彭世农自是赏识有加,二十多年来,虽未正式接纳入铺,却是授予连铺内大掌柜都咋舌的丰厚待遇:一年五百两银子的酬劳。其功劳,正是当年由于老高的一番谋划,彭世农一改粮车进内蒙改为东上柴沟堡、怀来一带,从而踏出一条新粮道,为彭世农带来滚滚不息的利润。
当下,高原常坐直了身子,笑道:“彭东家,这经商自古便有一分争一分利的源缘。有利便有争,利在争中生,争自利中来,原是相辅相成的意思。就拿当年而言,若没有晋中商人云集大同府,同我争北上内蒙粮道之势,我们且去哪里开得东上的道,又哪里有那不尽的利润。这柴沟堡、怀来、沙城一带近直隶、通官道、集大市,这等便利岂不是被我彭家捷足先登了。当初是绝境之势,这绝境有绝境儿的好处,临了绝境儿才有了生的念想,绝处逢生嘛!”
彭世农听了,口中“唔”了一声,道:“听老高这言语,兴是早有了个想头么?”高原常点点头道:“这段时日,不见我这大同府一带百姓云集的态势么?”彭世农道:“听说是内蒙部族之间争地盘,尽赶了我汉人百姓进内地,莫不是这里边有商机?”高原常笑着摇摇头道:“当然,对目前我大同府及至代州府一带商家原是有些机缘,今日繁峙天延村一伙年轻后生在御河桥北开了那‘天亨堂’典当行铺,正是奔了这个机缘。不过,于我而言,这无非都是些小商小贩的小机缘,自瞒不得我的眼睛。再者说,当前皇上亲政,朝局安定,天下大治,既便是内蒙这部族之争,也是极小范围的利益分配,引不起大乱子,不久便可相安。这百姓南下,当时却有安家置户的趋势,大宗物资儿带不来,便有,也早在乱中毁失。此时,开典当行自会有利,便却不久长。如若我彭家此时也挤了一处,一则显了我彭家小气;二来却得捣腾我们多少银两。这‘天亨堂’少东家却是机巧,独占了一处原有的庄子,走的是莫师爷的路子。那莫师爷岂是个胃口小的,连开门带打点不得二千两银子。再则,天延村范家在大同尚无根系,他们迫切需要开一些铺子匆忙扎根,而我们早已根深蒂固。我们的眼光是出了这大同直达东南一带,关键是我们要做的是奔大机缘,挣大利润!”
彭世农听了,站起来身来在地下不住踱步道:“这机缘怎讲,这大利润怎解?你倒说说。”高原常轻轻抚了抚不长的胡须笑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直隶,遇有多年故友,无意中竟听得一个消息。”彭世农道:“什么消息?”高常原笑道:“西北将有兵祸,朝廷即将出兵西北。”彭世农惊道:“你是说,我们还走老路?”高常原笑道:“彭东家,有这一条老路够我们吃的了。你想想,一旦动兵,人吃马嚼得需多少物事?西北大漠,粮道恁远,我断定朝廷必定沿袭前明屯边故技,与商家联手就地筹措。身处这大同极地边境,这却是大吉势!眼下,我们当为紧要之势,不是扩大庄铺,恰恰相反,而是这六个字。”彭世农探前身子,奇道:“哪六个字?”高常原道:“收铺利、缩银根。且有大事必办,这需大笔银子使,就争这朝廷供应之职!”彭世农紧盯了他,沉吟道:“可这世辈为商,我却最见不得别人家扩了规模,如此红火,真真让人悸心。想这天延村范家‘天香居’一开,我等数处饭庄一夜间主顾竟被拉了去,那让利的揽客法儿却是管用,我咋看着总是有些不地道,总是疑这其间有着压价争市、欺行霸业的勾当,将众商家挤垮。关键是,他使了什么法儿,竟将官府款待一事竟揽了去,莫非他们投得比我一年二百两银子还多了不成?”高常原道:“我估计还是在莫师爷身上,这王八蛋就爱这银子。一年二百两银子按说可不是小数,我也想不通范家究竟在他身上使了多少银子?不过,眼见得这官府上下却是下铺子吃饭的规模比往年大了多了,我寻思着,可能这每顿饭里还有文章。彭东家,你想想,一年二百两也好,二千两也好,这可是个死数儿!”彭世农似有所悟,道:“若非人精,却似想不出这法子。”高常原道:“彭东家忘了给我铺庄题写匾联的那个天延村范理阳么?”彭世农奇道:“你是说是那个年轻后生?他真有这等头脑?”高常原道:“我商家经营,人才原是第一位。现下,我彭家虽有一大摊子铺柜,可人却是老油条,多少年了却没有个创新的意味。我们输就输在这个道道上,不过,彭东家,我最近听了个消息,不知当说不当说?”彭世农道:“说罢。”高常原小声道:“我听说彭小姐同这范理阳走得似近了些。”彭世农一愣,道:“有这事?”高常原点点头。彭世农想了想,乍然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涌上来,不动声色道:“这疯丫头!我当好好管教管教,整天疯跑,哪有个女娃儿的样!”
“不过,想压压这伙年轻人的心性,也不是难事,让他们知道商道不能由着他们胡来,四处开炮,不知天高地厚,也恁不象话。”高常原专心地挑着手指甲,道。
彭世农不动声地看着他,道:“老高,这天下商道,本就人人得而行之,人人得而利之,切不可生出歪想,动了邪,坏了我彭家声誉。”
高常原摇摇头道:“彭东家且请放心,当我老高不晓事么?他们不是开了典当铺么,那好,我就一心一意地助了他!”
彭世农一回头,见高常原咧嘴一笑,没言声,自端了茶杯轻轻揭了盖子,拨起茶末儿来。
“天亨堂”开业第二日,便吸引了周围南下百姓。一大早,堂前阶下便围满了等待存当的人流。
第一个客人是一名衣衫褴褛、面色肌黄的中年汉子,他从肩上的褡裢中取出一个油包,翻开来,取出一尊铜佛爷来,递上柜台,道:“掌柜的,这尊佛像是我家祖上传下来的,却不知价钱。掌柜的看能当多少算多少,我且得几个钱来,做点儿小本生意,一家四五口子总得吃喝啊。”那汉子叹了口气道,“实在是没办法使,不然这佛爷是断不会出手来当的。”
伙计是一名应县岳振江推荐来的,叫腾先宁,年约十九。早年在应县粮铺当伙计三年,于当地钱庄常打交道,懂得当铺规矩,且办事谨慎,聪慧过人,因大同“天亨堂”当铺招人,岳振江便推荐了来。当下,腾先宁小心翼翼地接过来,他细瞅瞅,那佛爷却是实实在的纯铜的,不知经了多少年,倒有些锈意。
“客官,不知你这佛爷想当多少银钱?”腾先宁问道。那汉子嗫哝了一阵道:“我想当一贯钱(即为一两银子),不知柜上怎生算计利息?”
腾先宁指了墙上贴的利息榜道:“那上面自有,你权看仔细。”那汉子瞅了一眼那榜儿,对身后一年轻后生道,道:“我不识得字,你帮我看看。”那小后生道:“这‘天亨堂’利息比城里要低些,要不我何苦要到这里来当。你且看,当十贯钱以上,每月一文,一贯以上,每月一文五厘,一贯以下每月二文五厘。”
“这‘天亨堂’真是贵哩。城里一贯下就要三文钱哩。”
“啧啧,看是来对了地头。我回了家去,便招呼我二嫂来这里。”
那汉子展开一把手,面露怯声道:“我想当五贯钱使,三个月,可成?”
坐在柜后喝茶的范忠庭站起身来,踱到腾先宁身边。腾先宁冲他一点头。范忠庭笑道:“这位大哥,你是本店第一位客人,我应让利给你。这尊像,我当你六贯钱,利却按十贯每月一文钱利息算。”
那汉子一听,高兴得连连点头:“谢谢掌柜的,谢谢掌柜的。”
腾先宁笑道:“哪里是我们掌柜的,这是我们少东家!”
那汉子双手合十道:“谢谢少东家了!”
腾先宁手脚麻利地收了货,动作娴熟地取过一张长约五寸、阔四寸、上印有蓝色木板水印‘天亨堂’的当票来,正面标头印有一个大大的“当”字,下面底角是八个小字“富国福民、童叟无欺”。
范忠庭仔细瞅了,见腾先宁握笔在年当名称栏内细细了写一个“弗”字当下开了,交与那人。
那汉子千恩万谢地走了。
“少东家。”范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