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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中国岛校流行起排行榜,上榜名次与该大学年产论文数量有密切关系,
尤其是发表在所谓“核心期刊”上的论文。英语专业核心期刊本来不多,而尹夕寒
手上的《英语教学研究》恰恰是份老牌“核心”。在尹夕寒之后,俞道丕之前,历
任英语系主任都曾想把这本刊物的发稿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却没有谁能说动尹老
太太放权。
俞道丕作为最接近尹夕寒的学生兼同事,好几回试探过老太太,他对尹夕寒说
:“尹先生看您为这本刊物忙得那般辛苦,做学生和晚辈的实在于心不忍,要不您
就动动口,具体事情我派几个让您放心的人来做吧。”
尹夕寒总是很坚决地打断俞道丕的试探:“我晚年的幸福和精神寄托全在编这
本刊物上了,你要真想让我长寿,就不要再提这个建议。我要放手的时候自然会交
给你。你比我年轻二十多岁,用不着这么急的。”俞道丕像被老太太打了耳光似的
难堪不已,尹夕寒以为他想抢夺刊物的发稿权或主编位子,其实那可真正冤枉了俞
道丕,尹夕寒哪里知晓俞道丕的一肚子苦水呢。
当下高校里实行的政策是,晋升职称以及博土硕士研究生在读期间,必须出版
学术著作或发表一定数量的论文。这种政策之下,全国高校少说有几百万人身负撰
书写论文重任。与此相矛盾的是出版社学术刊物少得可怜,出书难发表论文难摆在
绝大多数高校师生面前。俞道丕身为外语学院院长著名教授,自己总算不愁写了文
章专著没地方出版,可他眼睁睁瞧着手下那些等待晋升职称的教师,四处求爷爷告
奶奶后,仍然不得不省吃俭用然后花钱去买出版社的书号为自己出版学术专著。最
可怜的是那些博士硕士研究生,临近毕业不但忙着论文答辩找工作,还得四下里找
关系购买所谓的“核心期刊”版面发表论文。有个学生谈妥一家刊物发表五千字论
文,对方竟开出四千元版面费且一一点讨价还价余地都没有。结果这个学生硬是让
乡下父母亲提前卖掉家里养的猪,为他凑齐版面费。要不然没有论文发表拿不到学
位证书,损失会更加惨重。
尹夕寒终日躲在她的小楼里不晓外面行情,像从前那样坚守着淡泊清雅做学问
的信念,无论谁想在她主编的《英语教学研究》上二发表论文,唯一一的要求就是
论文水准。至于稿件作者是否属于九州大学,从来不是她考虑的内容。俞道丕和英
语专业师生眼看着如此金贵的版面一期期成全了外校作者,心疼得只差眼睛里滴出
血来。尹夕寒不但不会用刊物版_ 面去换钱,遇到她欣赏的文章还主动给人家提高
稿酬。这类学术期刊本来已是在做赔本买卖,尹夕寒就亲自给校长打电话要钱扶持,
学校里没人不说这老太太是端着金饭碗讨饭吃。最近一期《英语教学研究》上,尹
夕寒竟为那个客座教授辛敦发表了长达三万字的论文,这三万字的版面,能为外语
学院多少师生救救急啊。
俞道丕从担任系主任到当上院长,兄弟院校同行想当然以为他把住了《英语教
学研究》主导权,关系稿接二连三向他飞来,哪个都是不能轻易得罪的主,谁让九
州大学养着这么只金风凰呢。俞道丕要面子,接下烫手山芋似的关系稿,只好低三
下四去求尹老太太开恩。他若将实情告知那些关系稿的作者,只怕没人肯信。堂堂
外语学院院长对自己院里一本刊物都做不了主吗? 没准还会被人私下里说成他俞道
丕人一阔脸就变。运气好的时候关系稿通过了尹老太太的关,也许稿子本身水准不
低,可发稿前俞道丕还是照样会被尹夕寒点拨上几句,“以后让作者直接把稿件寄
给我,不要由你转送,公事公办比较好。”弄得俞道丕有时连自己的论文也不敢随
便送去,除非尹夕寒亲自向他约稿。
前些日子俞道丕应尹夕寒之约写了篇七千字的论文,竟让老太太认认真真删去
两干多字,所删内容恰恰是俞道丕自认为的精华部分。俞道丕好歹也已是“特级教
授”加外语学院院长,且年近花甲,尹夕寒无论如何不该拿他当研究生或肯年教师
看待吧。俞道丕实在忍不住替自己的文章辩解了儿句,尹夕寒四两拨千斤一句活:
“你当主编还是我当主编? ”
外语学院成立后,俞道丕决心要在自己院长任期内寻找到合适可行的方法,让
尹夕寒交出《英语教学研究》主编大权来。俞道丕并不避讳薛人杰戈新元两位副院
长,反倒在院领导班子会议上商淡过此事,有意听听两位副手有何高见。
薛人杰戈新元本身都不搞英语专业,但二人的第二外语都是英语,对八十岁高
龄甲已退休在家的尹夕寒依然当着名副其实的学术刊物主编,早已有不满看法。薛
人杰说:“国家对正式出版刊物管理上是有规定的,让一位八十岁的老人当主编,
万一出些重大差错谁来负责,是九州大学校方还是尹夕寒本人? ”戈新元附和道:
“是啊,尹先生是知书达理之人,若请校领导上门好好做做思想工作,想来老太太
也不会坚持不撒手吧? ”
有几次俞道丕在家里说起这件事,聂惠萍会从另一个角度提醒丈夫:“你少出
头做让老太太不高兴的事,她血压高着呢,一头栽倒下来你们几个谁负得了责。九
州大学校级老宝贝就那么儿位,保护都来不及呢。”俞道丕想想妻子的话在理,他
不可能为了手下人发表论文方便。而不顾尹老太太的生命与健康。
每逢发稿日期,外语学院办公室女秘书会来往于尹夕寒家和学校印刷厂,取稿
或送清样。等刊物印出来,她先将几本样刊送交尹夕寒过目,从没出过差错。尹夕
寒对这个女秘书工作很满意,几次三番开玩笑说这是中国最精简的编辑部,全部工
作人员只有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姑娘。
这一日女秘书从尹夕寒处取走签发稿来到印刷厂,径直走进厂长办公室。女秘
书本来也是校办印刷厂工人,后来在本校夜大读出一张文凭,坐进办公室当了秘书。
女秘书将刊物稿子交给厂长后,又把一只信封塞进厂长手心。厂长掂出了信封重量,
问道:“这回是换作者名字还是换文章? ”女秘书笑着低声回答:“两个都换,信
封里是两家客户给的好处费,每家要十本。”厂长点点头:“弄好后我打你手机你
自己来拿,千万别让旁人代劳。”
尹夕寒老太太坐在家里大概永远不会想到,她每个月千辛万苦挑出来的论文稿
件,很容易便在印刷厂这道关口上让人换去了内芯。或是某篇文章换掉作者名字,
或是按页码换取目录和文章,变成了一号二刊。这种被施以偷换术的刊物一般只印
十几二十来本,根据客户需要而定。客户拿了这样的刊物去派他的用场,而尹夕寒
及其他读者并不知晓,这笔交易由女秘书和印刷厂厂长之间单线联系完成。女秘书
为急于发表论文派用场的人帮了大忙,也替自己找到一条发意外之财的路子。
每年五月,是博士硕土论文答辩高峰期,也是教授们最忙碌的时候。犹如多年
辛勤耕耘的农民,迎来了收获的日子。俞道丕几乎每隔几天就得赶一场答辩会,连
周末都排得满满的,他向妻女戏称自己像从前唱堂会的戏子。
这一日俞道丕收到外校转来的一份要求匿名评审的博士生材料,该博士生材料
中所填报的学术成果引起了俞道丕怀疑。因为此人有好几篇近万字的学术论文竟然
都是发表在《英语教学研究》上。这份学术期刊虽由尹夕寒主编,可俞道丕多少年
来都是最忠实的读者和作者,每期刊物到手都会仔细阅读,他不记得见到过这名博
士生提及的论文题目。俞道丕专程来到尹夕寒家,借故找出《英语教学研究》近两
年的总发稿记录,其中并没有那名博士生提交的论文。
事情很快被查清真相,女秘书没有否认她的所作所为。她只说不想看着一个寒
窗苦读好几年的博士生最终因为发表论文数不够而拿不到学位证书,那位博士还是
她的同乡。女秘书面对学院领导责问居然一脸坦然,“我这样做也是不得已,高校
现行政策本来就是在逼良为娟”。众所周知即使全国的学术刊物都拿来给九州大学
师生发表论文也不够,眼下的实际情况却是硬性规定研究生不发表一定数量论文不
得毕业,这等于变相逼着急于发表论文的人去走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