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深山里兔儿相伴着狮子,
海底下长鲸回护着珊瑚。
但是,社会现实似乎并不如此理想,它使善良的冰心十分灰心:
我听得见大家嘘气,
又似乎在搔首捋须;
我听得见人家在笑,
笑我这般的幼稚,痴愚
失望里猛一声的弦音低降,
弦梢上漏出了人生的虚无,
我越弹越觉得琴弦紧涩,
越唱越觉得声断喉枯!
这一来倒合了人家心事,
我听见欣赏的嗟呼。
只无人怜惜这干渴的歌者,
无人怜惜她衣汗的沾濡!
人世间是同情带着虚伪,
人世间是爱恋带着装诬
那个引导盲者的纯洁的孩子,就是冰心一向十分珍重的童心的化身。然而纯洁的童心固然可爱,可敬,可佩,却解决不了冰心内心的矛盾和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问题,她只得非常伤感地唱出了:
小孩子,你天真已被众生伤损,
大人的罪过摧毁了你无辜,
觉悟后的彷徨使你不敢引导,
你茫然的走了,把我撇在中途!
在她写于1929年4月22日的一首短诗《我曾》中,她也表示了自己的困惑和惆怅:
我曾梦摘星辰,
醒来一颗颗从我指间坠落;
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惆怅?
我曾梦撷飞花,
醒来一瓣瓣从我指间飘散;
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凄怆?
我曾梦调琴弦,
醒来一丝丝从我指间折断;
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感伤?
我曾梦游天国,
醒来一片片河山破碎;
觉悟后的虚空呵,
叫我如何不怨望?
社会生活给予她的是彷徨和困惑,而逃避困惑和彷徨的唯一出路似乎只能是投向家庭与亲人的怀抱。她在思念双亲的同时,也非常思念仍在大洋彼岸留学的爱人,因此,对自己的爱情一向视如珍品,极少在文中披露一点儿端倪的冰心,第一次在燕园写出了为吴文藻而歌唱的诗歌——《我爱,归来吧,我爱》。
但是,当她拿起笔来,欲给吴文藻写诗,请他归来的时候,这位为社会和祖国时时忧虑的女作家,却不是用自己的柔情召唤自己的爱人,而是用祖国母亲的声音呼唤他——一位留学异国的游子,一位热爱祖国、热爱母亲的青年。这首写于国耻纪念日(1928年的5月7日)深夜的诗,在呼唤这位热爱祖国、热爱母亲的年轻人,请他快快地归来,回来拯救自己的处于危难之中的祖国:
这回我要你听母亲的声音,
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
看她颤巍巍的挣扎上泰山之巅!
一阵一阵的
突起的浓烟,
遮蔽了她的无主苍白的脸!
她颤抖,
她涕泪涟涟。
她仓皇拄杖,哀唤着海外的儿女;
她只见那茫茫东海上,
无情的天压着水,
水卷着天!
只为的是强邻欲壑难填,
只怕的是我海外的儿们
将来——
还不如那翩翩的归燕,
能投到你宗祖的堂前!
归来吧,儿啊!
先把娘的千冤万屈,
仔细地告诉了你的友朋。
你再召聚你的弟兄们,
尖锐的箭,
安上了弦!
束上腰带,
跨上鞍鞯!
用着齐整激昂的飞步,
来奔向这高举的烽烟!
归来吧,儿啊!
你娘横竖是活不了几多年。
拚死也要守住我儿女的园田!
儿啊,你到来时节,
门墙之内:
血潮正涌,
血花正妍!
你先杀散了那叫嚣的暴客,
再收你娘的尸骨在堂楼边!
我爱,归来吧,我爱!
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
你听泰山的乱石惊鸣,
你听东海的狂涛怒生!
我爱,归来罢,我爱!
我不用我自己的柔情,
我爱,归来吧,我爱!
我要你听母亲的哀音!
诗中倾诉出来的这种忧心如焚的情绪,已经不仅是对于社会现状的彷徨和困惑了,而是表现出了一位忧国忧民的女作家,对于外侮的憎恨,和希望孱弱的祖国强盛起来,希望青年一代拯救祖国、保卫祖国的热烈的赤子之心了。1929年,吴文藻博士学成归国。这一年的6月,冰心与吴文藻举行了婚礼。
这时候,冰心已经二十九岁了。关于自己的爱情和婚姻,冰心在到了八十岁的高龄之后,曾经讲过这样一段话:“我很早就决定迟婚。那时有许多男青年写信给我,他们大抵第一封信谈社会活动,第二封信谈哲学,第三封信就谈爱情了。这类信件,一看信封也可以看出的。我一般总是原封不拆,就交给我的父母。他们也往往一笑就搁在桌上。我不喜欢到处交游,因此甚至有人谣传我是个麻子。有一次到一个地方,很多人围着来看我,原来是想弄清楚冰心是不是麻子。我是留学回来以后,二十九岁才结婚的。”①
而当有人问到她,为什么在许多男性朋友之中,独独选中了吴文藻的时候,冰心说:那是因为“他的率直与真诚,臂如别人初见总是‘久仰久仰,拜读过许多大作’那么敷衍。他却不那么着,在通了没有几封信时,他便老实地批评我念书太少了。他成了我的畏友,之后我们时常互相寄书传看,每星期总有两次。”“他的兴趣很广,除了社会学之外,哲学文学都是他所爱好的,若论读书,他念得比我多得多了,对文学他只看些名作,不象我这样‘死扣’。”②
①秦牧:《一代女作家的光辉劳绩——祝贺谢冰心同志从事文学创作六十周年》
②子冈:《冰心女士访问记》
他们的婚礼极简朴,也极富有诗意。他们悄悄地离开了燕园,在更加荒僻的西山大觉寺里找到了一间简陋的客房。这个客房中只有一张普通的木床,一张没有涂上油漆的方桌。这张方桌还只有三条腿,另一条腿是用几块砖头垫起来的。这两位留学美国的博士和硕士,就在这样一个好似位于荒山野岭之中的房间里,度过了新婚之夜。这是一个安谧宁静的初夏的夜晚,有冰心曾经歌咏过的明月、星星和天空与他们相伴,为他们庆贺。他们的新婚之夜,好似一首充满了浪漫情调的优美的诗歌。
新婚之后,他们就双双南下,蜜月旅行去了。先到上海去见冰心的双亲,然后再去杭州、莫干山,与蓝色的湖水和翠绿的竹林相伴了。
冰心和吴文藻的婚姻是幸福美满的。他们双方都极有教养,互敬互让,相亲相爱。
1929年的下半年,冰心在燕京大学被提升为讲师。从这一年至1931年,她除了在燕京大学教书之外,还在女子文理学院兼课,作国文系的讲师。
然而,再美满的生活,也会有不顺心的事情来打扰。一向顺利、有福的冰心,在她与心爱的人度过自己一生中这段最甜蜜的日子的前后,却是她的亲爱的母亲病重,乃至生命处于垂危状况的时刻。正如她自己后来所说的:“我们结婚以后,正是两家多事之秋。我的母亲和藻的父亲相继逝世。我们的光阴,完全用在病苦奔波之中。这时期内我只写了两篇小说,《三年》,和《第一次宴会》。”①
冰心与吴文藻结婚之前,她的母亲杨福慈就病倒了。生的是一种令病人自己和侍疾的人都极痛苦的病症:骨痛,“由指而臂,而肩背,而膝骨,渐渐下降,全身僵痛,日夜如在桎梏之中,偶一转侧,都痛彻心腑”。②虽然病得骨瘦如柴,痛苦万分,却还时时惦念着她的唯一的爱女的婚事和幸福。这个女儿已经二十九岁了,她有着超人的聪慧,和在女性之中少有的学问和修养,但在慈母的眼睛里,她永远是个娇憨的孩子,除了三年留学之外,她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膝下。自己现在已经病入膏肓,不把爱女的终身大事了却,做母亲的能放得下心吗?
①《冰心全集·自序》
②冰心:《南归》
在那篇自叙传性质的小说《第一次宴会》里,冰心就很动感情地描写了慈母如何为女儿的婚事操心的情景。
小说中的“瑛”和“桢”,无疑地就是冰心和吴文藻的化名。
杨福慈把最无私的母爱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