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荣氏一门二子,性格迥异。荣宗敬天资聪颖,幼读诗书,14岁时被父亲送到上海南市铁锚厂做学徒,次年又被送到上海永街豫源钱庄做学徒。他为人要强,做学徒时,起早贪黑、端茶送水,不仅照顾老板起居,还给小东家洗尿布。名为学徒,实为佣工,老板提供一日三餐,零花钱勉强够洗澡理发。如此境况下,荣宗敬愈发勤奋,练习珠算、记账、存款常至深夜。
由于过分操劳,荣宗敬得了伤寒,苟存性命,却影响身体发育,个子从此长不高。遍尝苦难,荣宗敬坚持下来,摸透金融市场的运行规则和资金调拨技巧。三年学徒期满,到上海森泰蓉钱庄做了一名跑街,专管无锡、江阴、宜兴三地汇兑收解业务,从此踏上商业江湖。
相比之下,木讷寡言的荣德生显得老实本分许多,甚至有些“不够灵光”,据说他6岁时还不会说话,以至于被怀疑为天生的哑巴,因排行老二,被戏称“二木头”。但荣德生读书识字飞快,有博闻强识、过目不忘之能,深得先生赏识。14岁时,荣德生亦离开私塾,被荣宗敬引荐到上海通顺钱庄习业。
上海钱庄界有一项传统,逢年过节,要在门前贴上票号、庄名,以图吉利。这个工作一般都由学徒负责。通顺钱庄所在的街道上有一个王先生,写得一手好字,每逢节气,慕名求字者络绎不绝,荣德生三番五次求写庄名,最后才拿到字幅。他心想求人不如求己,于是利用习业间隙刻苦练字。三年期满,荣德生不仅学得一手好珠算,还练成一手好书法,令人刮目相看。练字的习惯保持多年,荣德生事业有成后在家乡建造“梅园”,亲自题名,至今犹在。
荣德生工作勤奋认真,钱庄收支从无差错,深得老板赏识,希望他继续留下工作。但荣德生希望到外面见见世面,这时父亲荣熙泰回乡省亲,于是随父同往广东。到了广东后,朱仲甫安排他在三水县厘金局做了一名帮账,办理进口税务。得益于上海通顺钱庄的历练,荣德生很快适应了这份新工作。
英人治下,香港得风气之先,广东与其一水之隔,多有商人到港经商、投资,带来各种新鲜资讯和商业信息。身处风气交汇之地,荣德生思路豁然开朗,不禁开始思考人生航向……
开钱庄一时成风
生逢乱世,只能随波逐流;国运衰微,家势亦沉降起伏。不过,乱世也为一些人物造就了命运翻转的独特机缘。
如今看来,如果没有那场惨烈的战争,荣氏父子的人生轨迹延续下去,或将会是另一番模样。
1894年春末,朝鲜半岛阴云重重。东学党农民起义被成功镇压后,应邀作战的清军开始撤退,而日军却大量涌入,并突然袭击清朝海军。1894年8月1日,农历七月初一,两国同时宣战,甲午中日战争全面爆发。
战火从平壤烧起,清军节节败退,6天狂奔500里,渡鸭绿江归国,日军趁机占领朝鲜全境。9月,日本联合舰队出动12艘精锐军舰向驻扎黄海的北洋水师发起进攻,经过5个多小时激战,北洋舰队遭受重创。随后日军撕开鸭绿江防线,将战火燃至中国本土,仅3个月时间,便大举攻入大连半岛,占领旅顺口岸,制造惨绝人寰的旅顺大屠杀。
转过年来,日本海军对龟缩威海卫港内的北洋舰队发动突然袭击。清军仓皇应战,最终不敌。短短10余天,日军占领威海卫海军基地,洋务派苦心建造的北洋舰队全军覆没,留下无尽耻辱。
清朝海军实力并不输于日本海军,北洋舰队更是清朝水师最精锐部队,乃洋务派耗重金建立的第一支近代海军。它的覆没宣告洋务运动的失败,清政府被迫签订《马关条约》,向日本赔偿2。6亿两白银。
日本用这笔资金在国内大兴实业、振兴教育、修筑铁路、发展航运和制造业;而清朝则一败涂地,洋务重臣李鸿章屈辱下台,洋务运动草草收场,保守势力重新抬头,实业之心遭受重挫。从此,两个几乎同时开始改革的国家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差距亦随之越拉越大。
甲午一战,大清国运式微,犹如一艘巨轮摇摇荡荡地驶入日暮,洋务派燃起的复兴火光随之熄灭。为了支付巨额赔款,清政府大肆盘剥百姓,以各种名义征收苛捐杂税,商业生态迅速恶化。
在这样的背景下,外出经商者纷纷回家,重新审视时局。因此,荣熙泰一家也难得地团聚了。
最先回来的是荣宗敬。1894年,海战期间,天津港出路被封锁,海运不通,大批投机北方小麦的钱庄遭受惨重损失而倒闭。荣宗敬所在的森泰蓉钱庄曝出巨亏,宣告歇业。荣宗敬初涉商世,从这股钱庄倒闭潮中第一次认识到市场的翻云覆雨,丢掉饭碗百无聊赖,索性回无锡闲居。
1895年,荣熙泰任满,由于连年奔波,得了重病,恰逢朱仲甫调离,荣熙泰未接到三水县厘金局的续任通知,遂与荣德生返回无锡老家养病。父子三人赋居无事,开始谋划出路。
一年间,形势出现微妙变化。甲午战败,燃起一股救亡思潮。1895年,梁启超、康有为等人“公车上书”,闹出很大的动静,闲居的荣熙泰对此有所耳闻,而更加感同身受的是江浙乡间复苏的实业热情。这里历来是手工业重镇,家庭作坊众多,税赋虽重,却不足以扑灭求生之本能。
南通人张謇荣登状元,不举,回乡大兴实业,创办大生纱厂,一时名震天下。在张謇的带动下,江苏、上海重燃实业热潮,呈现商业复苏之态。其中,无锡人周舜卿和同乡薛南溟合资5万两白银,在上海七浦路开办水泰丝厂。与此同时,不法商人走私鸦片急需资金。凡此种种,客观上存在巨大的资金需求,催生汇兑业务的繁荣,钱庄生意异常火暴,开钱庄蔚然成风。
看到同乡好友中不乏开钱庄发财者,荣氏颇为心动。1896年春,父子三人商议一番,认为此事本小利大,且为本业,遂决定步人后尘。于是,融资1500银元,后到上海开起广生钱庄。
上海钱庄“贴票危机”
钱庄取名“广生”,寄托着财源广进的美好愿望,但现实的鸿沟,让这期望看来无比渺茫。
当时沪上钱庄分作两类: 一类是汇划庄;一类是元字庄。两者的根本区别在于资本金的大小: 前者财力雄厚,信誉有保障,是钱庄公会会员,交易使用支票,不必兑付现金;后者资本薄弱,信用有所不及,备受公会排挤,靠小额业务生存,坊间戏称之“挑灯庄”,以形容其寒酸。以荣氏资本,尚不足进入同业公会,广生钱庄属后一类型。因上海竞争激烈,此类钱庄主要在无锡、江阴、宜兴等地进行汇兑。
在某种程度上,经营钱庄的诀窍在于资金流动效率。荣氏兄弟自幼研习此道,无不围绕这点经营,生意渐渐有了起色,在上海滩立稳脚跟后,又在无锡开设分号,荣德生为经理。
不幸的是,荣熙泰因过度操劳,于当年(1896年)夏天离世,弥留之际,留下一条经商遗训:固守稳健,谨慎行事,决不投机。少了长者坐镇,钱庄很快迎来一场风波,兄弟俩也将体会到父亲的良苦用心。
上海钱庄之盛,必然催生新的业务形态,于是,一种名为“贴票”的业务在激烈竞争中产生了。所谓贴票,意即“贴钱兑换票据”。举例来说,某人在一家钱庄存款90银元,获得一张面额100银元的定期票据,届时凭此到该钱庄即可兑换100银元,多余的10银元,实际上就是存款利息。
资金对所有钱庄乃是第一要义,无论资本雄厚的汇划庄,还是财力薄弱的元字庄,如果无钱周转,只能关门大吉。其中元字庄生存尤为艰难,某些头脑灵光但手头紧张的商人想方设法吸引闲置资金。
据说在1890年前后,一位郑姓的潮商在上海开设协和钱庄,为了吸收存款,他发明了这种贴票业务,以高额利息吸引储蓄,再以更高利息放贷,如此循环往复,坐收渔利。眼见协和钱庄财源广进,小钱庄纷纷跟风开办“贴票”业务。无本者从中窥见发财门径,开办钱庄渔利,据说上海钱庄聚集的南市和北市一夜间涌现150多家小钱庄,甚至有专门的“贴票钱庄”出现。
到1896年前后,“贴票”已成为上海金融界最普遍的业务模式。各家钱庄为了拉拢储户可谓花招百出。人群密集的茶馆、酒楼、影院,都有钱庄的业务员,他们利用市民爱贪图便宜的特点,专门针对无知妇女和下层民众,许以丰厚利息,吸引存款。为抢夺客户,钱庄之间不惜展开激烈竞争。
当时上海地区钱庄的最高存款利率为10%,贴票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