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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以有力的抨击,才是了不起的表现。其实孔子宣导“克己”、“由己”,便是认定人生只能拥有“有节限的自由”,而其“节限”,即为“命”与“礼”。孔子说:“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不知礼,无以立。”儒家重仁与礼,仁是自由,乃尽人可能而必然可得的,只要把自己先安顿在此节限之内,便可以获得其“尽量”的自由。孔子言“乐”,即是这种“人在节限中获得其尽量自由的乐趣”,又那里是法家手段所能够达成的呢?要解决这些问题,惟有从探讨管理的目的入手,才能正本清源,使中国式管理现代化,获得正常的发展。
“安”是人生的根本要求孔子并未明言,安是人生根本要求。但如仔细研究其言论,不难发现孔子确实怀有这样的意见。子路问君子,子曰:“修己以敬。”曰:“如斯而已乎?”曰:“修己以安人。”“安人”就是使与我接触的人,莫不得“安”。一般机构的管理者,所安的范围较小,仅能做到这一地步的安人。子路又问:“如斯而已乎?”孔子说:“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安百姓”意指人民全体统统得安,所安的范围更大,所以更加困难。孔子说明自己的志愿时,说他希望“老者安之”,正与安人的主张相合。孟子赞美文王,说他一怒而“安天下之民”。荀子指称“人莫贵乎生,莫乐乎安”,都与孔子的“安人”一脉相承。
陈大齐先生考察人的一生,自出生以至死亡,可谓无时无刻不在求安。他说:“婴儿呱呱堕地的第一声,正在诉说环境剧变所带来的不安。其后肚子饿了则啼哭,尿布湿了则啼哭,这些啼哭又都在表示对于不安的抗争。出生后数月,能于熟识与陌生之间有所分别,则啼哭挣扎以拒绝陌生人的抱持,因为把陌生视作危险的讯号。成年人的求安心理,亦时时处处流露于各种言行之中。
早上相见,则各道早安,以互祝整日的安宁,晚间告别,则各道晚安,以互相祝整夜的安宁。求神拜佛,小之则为一己的福佑,大之则为了家宅的平安。宗教团体举行盛大的法会,亦在祈求国家乃至世界的太平。从事某一职业,兢兢业业,不敢怠忽,无非因其有助于一家生活安宁的维持。
平时节衣缩食,尽量储蓄,不敢浪费,亦无非因其足为老来生活无忧的保障。再向大处看,则政治、法律等的措施,又无非以消弭纷扰与维护安宁为职志。综而言之,小自个人,大至国家,其所作所为,只要是正当的,可说无一不指向人生的安宁,无一不反映着人生谋求安宁的迫切。所以人生安宁之为根本要求,是信而有征,不是凭空臆断。”依陈先生的研究,人生的根本要求,可用一个“安”字来表示。但他认为“安”字是一个单音的字,用以说话行文,可能感觉不如复音词的方便,所以加上一个“宁”字。“安”、“宁”是同义字,把“安”说成“安宁”,不过是为了说话行文的方便。
马斯洛说人是“需要的动物”,需要什么呢?他列出五个层级,并且宣称人们必待较低层级的需要,获得了基本的满足之后,才能够提升到另一个层级。兹说明如下:1。生理需要──为支持生命所必需,包括食、衣、住、行等项。米珠薪桂,三餐不继,即为饥饿的不安。天寒地冻,衣衫单薄,此系寒冻的不安。住屋危险,或居无定所,便是居住的不安。
交通不便,或车祸频仍,就是行走的不安。身患疾病,或久病不愈,即为病患的不安。
2。安全需要──生理需要获得基本满足之后,安全需要便接踵而至。包括不受物理危险的侵害,经济的保障,以及期望有秩序而又可预知的环境等项。发生火灾、慌忙逃避,类此紧急情况,必定引起慌乱的不安。今日衣食尙称温饱,以后不知如何;世局动荡,人心思乱,未来环境不可预测,亦将导致忧愁的不安。
3。社会需要──生理和安全需要得到基本满足之后,便又面临社会的需要。包括付出与接受友谊和情谊。至亲好友,久未通信,心中不免挂念;约期聚唔,而杂务缠身,深恐不能如愿,属于牵挂的不安。同业竞争,备受排挤,产生孤寂的不安。
4。自尊需要──社会需要初步满足,便进而要求自己的重要性受到世人的肯定,此即自尊需要。
自己不感觉自己有何重要,谓之自卑的不安。自认重要而不能获得他人的认可,称为苦闷的不安。
虚有其名,毫无实权,便易导致空虚的不安。
5。自我实现的需要──自尊获得他人的肯定,确认不是孤芳自赏之后,便希望有所成就,以满足自我实现的需要。经营事业,他人成功而我失败,产生嫉妒的不安。原本蒸蒸日上的业绩,忽然一落千丈,而且讨救无方,亦将心生悲伤的不安。原本多方尝试,仍然没有把握;小心翼翼,还是未操胜劵,则属于恐惧的不安。
这些需要,起因于诸多的不安;而种种不安,归纳起来,不外源自忧愁与恐惧。孔子说:“君子不忧不惧。”管理者要求安人,应该尽力使员工处于无忧无惧的状态。
安人的方法要随时空而改变不忧不惧,并不是不闻不问、不思不虑,以使心内无所忧惧,因为这种不忧不惧(不去忧虑,也不去恐惧)只能带来虚伪的安人,绝非真实的安人。不安的状况,也就是可忧可惧的事实,丝毫未曾改变,亦即漠然无动于衷的不忧不惧,只有使原来的不安更为滋长,甚至衍生其它的不安。
不忧不惧,应该是排除了不安的情境,使员工无可忧无可惧,亦即是“用不着忧,也用不着惧”。
然而时间、空间的因素,会使得此时此地的无可忧无可惧变成可忧可惧,也可能使得原本深为忧惧的成为无可忧惧。时间、空间有所变动,事情的状况就会跟着有所改变。
所以安人的方法,必须因应时空的变迁,做好适切的调整。亦即视所忧所惧的情况,而求其制宜。
应该装成不知。切忌摆出法官姿态,让两造当面对质,以辨孰是孰非,否则便是制造不安。但是假装不知道,并不是真的不知道,还是要暗中设法消除两部相争的根源。此时务须充分顾虑有关人员的面子,以免引发其它的不安。能解决纷争却带来严重的后遗症,不过是藉制造问题的手段来解决问题。惟有化问题于无形,才是合理的解决,因为它不致再度制造不安。至于非常时期,举凡生产、销售之间的争执,足以导致机构整体的不安的,总经理必须挺身而出,审慎处理,以求得团体的安。事实上,这就是管理上“例外原理”的应用。
例如生产部门与销售部门平日偶有意见不合,只要彼此能够协调解决,相安无事,总经理就孔子说:“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又说:“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人有智愚之分,而且又是“唯上智与下愚不移”的。这智愚之间,安的要求固属于一致,而安的程度与历程各有不同,必须采用各种适合的方法来求得其安。例如从事研究发展工作的人员,通常都不愿意受到上、下班时间的束缚,这些人员也许深夜不归,或许迟到早退,如果强求一致,可能会引起不安。这时采用弹性上班时间,反而彼此相安,效果更佳。至于生产线上的员工,属于整体作业性质,假若不能行动划一,势必影响生产的进行,当然以同时聚散为宜。
对于品性良好、勤劳负责的员工,要加以鼓励和嘉勉,他才能安。对于偶而犯错的人员,应该耐心了解其原因,让他获得补过的机会,因为“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西方老板常常怀疑从未犯错的员工,是典型的“混世主义者”,他们欢迎员工尽量犯错,从错误中获取经验,相对地肯定“错误成本”的必要性,也是促使员工敢于有所作为、有所新尝试的一种安人的措施。不过孔子虽然勉励犯错的人要“过则勿惮改”,却也不免感叹地说:“已矣乎!吾未见能见其过,而内自讼者也。”如何培养员工自反自省,仿效颜回“不贰过”的精神,无论对个人、对团体来说,都是迈向不忧不惧的最佳保证。至于少数死不认错的员工,应该先给予适当的规劝和辅导,如果不能接受,可以发动同仁之间的影响力,亦即“舆论的制裁”,用孔子所说“非吾徒也,小子鸣鼓而攻之可也”的态度,让他在“同侪压力”(peerpressure)下知所悔改。假若再无效果,只好怀着“挥泪斩马谡”的心情,予以解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