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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后点点头,说:“是该安慰一下先生。但先生马上要奔丧丁忧,皇儿意下如何?”
小万历下意识地就说:“一切当然凭先生的意思办。”
听了这话,李太后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了,大声地说了句:“皇儿好糊涂啊!”
小万历听母亲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只见这位素来威严的母亲对着小万历连声问道:“各府题本章奏,你现在会亲自批阅了吗?百官贤良与否,你心里都有数了吗?朝政事无巨细,你都能有主见了吗?至于荒年灾异、边衅民变,你都能有解决办法了吗?”
这一连珠炮地问下来,小万历立刻傻眼了,只得老实地回答说:“孩儿不能。”
李太后听了这个回答,嗓门更大了:“我知道你不能,但你作为一国之主,即然不能治天下,那如今天下的形势为什么能从风雨飘摇的危亡中渐渐好转呢?”
小万历反应还挺快,接着就说:“那是多亏张先生的辅国之功。”
李太后点头说:“是啊,我的儿啊,若不是有张先生殚精竭虑、忠勇任事,我母子哪能有这般太平的天下!”李太后这话说得的确是发自肺腑了,所以她接下来直奔主题就说:“你现在若让张先生回乡丁忧,先生此去一去就是三年,这三年我母子依靠谁来?这三年国家要是有个变故,你又该如何处置?这三年要是有乱臣贼子祸国殃民,你又如何来辨识忠奸?要是祖宗的基业在你手上有个闪失,你又如何能面对我大明列祖列宗?”
这话说得已经是上纲上线了,李太后也是越说越激动。
小万历毕竟还小,他虽然明白母亲的意思,可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接着说:“儿也不愿先生去,只是这丁忧守制,可是祖宗定的规矩啊!”
那意思就是说,这是祖宗成法,我也没什么办法啊!这话也透露出这个正在长大的十五岁少年已经在内心深处萌生了不愿在张居正的翅膀下做一个小雏鹰的念头了。
这时候旁边憋了半天的冯保终于插上话了,他说:“太后、皇上请放心,内阁大学士夺情起复,我大明代代不乏先例。成祖永乐六年六月,杨荣丁忧,十月起复;宣宗宣德元年正月金幼孜丁忧,随即夺情起复……”接着他把大概是事先准备好的一连串儿的夺情的典型案例像报流水帐一样地报了出来。
李太后一边听一边不住地点头,看母亲在点头,小万历也就老老实实在跟着一起听。等冯保报了一长串夺情的先例之后,李太后终于以不容商量的口吻对自己那位身为皇帝的儿子说:“既有祖宗先例可循,皇上可着即颁旨,诏令张先生夺情留任内阁。”
说完,李太后起身走人了。小万历看母亲态度这么坚决,自己也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他也不愿张居正、张老师走人,这些年他都习惯了依赖这位张老师替他打理天下,虽然他渐渐长大,有时自己也想一试身手,但就像李太后刚刚问他的那些事儿,他也确实对付不了,所以想想要没有张老师在身边儿,以后的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所以母后的懿旨一下,小万历也没什么犹豫的,立即颁下圣旨说:
“天降先生,非寻常者比。亲承先帝付托,辅朕冲幼,社稷奠安,天下太平。莫大之忠,自古罕有。先生父灵,必是欢妥。今宜以朕为念,勉抑哀情,以成大孝。朕幸甚,天下幸甚。钦此。”(《张太岳集 卷四一 闻忧谢降谕宣慰疏》)
这个圣旨是说张居正对国家、对社稷建下了丰功伟业,做出了莫大的贡献,这才是大忠大孝,所以就算是您没能在您父亲身前尽孝,天下人和您死去的父亲也都会认为您张先生、张首辅已尽到了最大的孝道。所以为了这个大忠大孝,张先生您千万不能抛下国家大事、抛下黎民百姓、抛下您还没长大的皇帝学生回家去丁忧啊!
这话说得客气,虽然没有“夺情”两个字,那实质上也已经是在下令让张居正要夺情了。
这就是权力铁三角最高层的第一反应:那就是坚决不能让张居正走!
小万历的这道圣旨一下,立刻在官场上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本来张居正父丧的消息一传开,很多人心里马上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就是这位大权独揽的张宰相到底是走还是留?手里的权力到底是会让出来还是不让?
张居正万历新政的铁杆支持者,大多心里都很担忧,他们和李太后一样,从政治大局出发,认为这时候改革刚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就,要是少了张居正这个舵手,万历新政极有可能就有夭折之虞。
但反对派却都很高兴,觉得这真是天赐的良机,终于可以赶走这个专权的张居正了。以前刘台案没能让张居正下台,那是太后、皇上护着他。虽然太后、皇上护着他,可现在老天爷不护着他了。这死了爹要丁忧去职,那是祖宗惯例。等你张居正一走,看你这万历新政还怎么“政”下去!
事实上,除了铁杆粉丝和坚决的反对派,官场更多的还是那些以道德卫士自居的士大夫们,他们也盯着这个事情的发展看,觉得张居正既然对国家做出了这么大的贡献,在伦理道德上也就更应该给全社会做出一个良好的表率了。所以,大多数人认为张居正还是会辞去内阁首辅的职位,回乡去丁忧的。
但张居正的辞职报告还没上,小皇帝要求夺情的圣旨已经下了,这一下各方面算是得到了一个明确的信息。
首先是张居正的铁杆粉丝们,一看皇上和太后的意思很明确,那这就好办了,纷纷上书要求朝廷应该从大局考虑,坚决要留住张居正,主张夺情。而反对派一看,太后与皇上的夺情态度很明确,开始也没敢发难。
而首先发难的竟然是那些以正直、正义自居的卫道士们。
小万历要求张居正夺情留任,张居正的态度却是不肯,反复上疏要求“乞恩守制”。
当然,有人说张居正这只是做个姿态而已,其实他也不想走,他也很想留。我觉得张居正不想放弃手中的权力,不想放弃一手开创的万历新政,这当然不假。但他也不是像后来某些学者说的那样,就是一个权力和权术至上主义者。事实上,这时候的张居正自己也一定处在巨大的矛盾中,情感与理智在这时候的张居正的心中大概已经斗争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这从他随后非常极端的表现中就可看出来。(至于这种表现极端到什么地步,我们暂且留到下一讲里去说。)
在粉丝们一片夺情的支持声中,李太后和小万历不管张居正反复哀求,下旨坚决要张居正夺情留任。
小万历不仅自己下旨让张居正夺情留任,还让吏部根据干部任用程序来慰留张居正。这份上谕下到了吏部之后,按考成法的规定,吏部应该及时拿到六科中的吏科备案。可一直过了十天一查询的周期,吏部还没有拿到吏科去备案核销。吏科给事中王道成就主动来找这时候的吏部尚书张瀚。
张瀚说起来还是张居正破格提拔的人才,在考察由谁来接任杨博作六部中最重要的吏部尚书的时候,张瀚在三个候选人中名列第三位,只排老末儿。按惯例,他也就是个民主选举的陪衬而已。可张居正力排众议,甚至跳过排在第二位的自己的亲信与好友朱衡,主张越级提拔张瀚。
为什么呢?
张居正的理由是张瀚这个人“清贞简靖”,就是说他人格独立,不随波逐流,是一个好官的表率。吏部尚书嘛,当然得给天下所有官员做出良好的表率,这么着,张瀚一下子越级坐到了这个一品吏部尚书的位置。
张瀚一直都很感激张居正,但他这个人确实如张居正所说,“清贞简靖”得很,而且还“清贞简靖”得很极端。他“报答”张居正的方式居然也是这四个字“清贞简靖”!
他认为张居正无疑是个非常好的内阁首辅,但在父丧这件事儿上,张居正要夺情,这就让张瀚这位“清贞简靖”的道德表率无论如何都难以接受了。现在皇上还让他吏部出面参预让张居正夺情的事儿,他死活也不肯干。
所以王道成来问他的时候,他甩头来了一句:“大学士奔丧,皇上要加恩,那是礼部的事,跟我吏部有什么相干?”
王道成听了一愣,心得话,我管你什么相干不相干,我是按考成法的工作程序走,你拿了圣谕不备案,我这儿怎么核销呢?所以他直接说:“张大人既然是奉皇上圣谕,还是先给我们备案核销吧。”
不料张瀚一听这话火了,情绪很激动地大喊了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万古纲常都要被践踏了,你还备的什么案啊?”
王道成一听这话转头就走,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