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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夜,永历帝恍然如梦,先是被人告之李定国将派人来接,后是被人连推带搡地架上了椅抬,一路狂奔到一条大河边。最后,在这条河边,他被一个自称叫王会的“明将”领着,向一座灯火通眀的营帐走去。
直到了营中坐下,看到一群群梳辫子的清兵时,他才明白,一切都完结了。
这一刻,来得他突然了,来得太不可思议了,他曾预想过自已的种种下场,但却没有预测到最终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到敌人的面前。
他此时的感觉,既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惧,而是一股难以名状的窝火和无助。
在恍恍惚惚中,他半梦半醒地度过自已在清营中的后半夜。
次日清晨,胡乱地吃了几口饭后,永历帝开始在自已持殊的“行宫”内,接受各官的“朝拜”。
这些来“朝拜”的官员,大部分为汉官,小部分为满官。拜见时,或面露愧色,或神态悲戚,或啧啧称奇。拜见时,倒也很有礼貌,不是下跪、就是作楫,其后便默不作声,鱼贯而出。
对这些汉官满官,永历帝表现得很是淡定,既不怒目而视,也不哀怨乞怜。
一个多时辰后,一个身材适中、面容白皙、衣着华丽的人物,出现在永历帝面前。
来人直挺挺地站在永历帝面前,颇显孤傲冷竣,对着这个已经沦为阶下囚的皇帝,仅作了一个楫后,便默不作声。
凭直觉,永历帝猜测,来人应该就是这次“擒拿”自已的总策划人——吴三桂。
但他仍矜持地问:“下站者何人?”,一次未答后,便直勾勾地盯着来人。
僵持了一阵后,来人忽然扑通跪倒,声音苍老而悲凉地答道:“臣吴三桂是也!”
“是的,果然是你,引狼入室,把大明朝推入血海苦渊的特大罪人!”,多年来淤积于胸的怒火,终于在永历帝的心中,瞬息爆发。
九月间,当永历帝得知吴三桂统兵入缅时,曾亲自写了一封乞告信,请他看在大明列祖列宗的薄面上,看在大行皇帝崇祯的恩典上,看在同为汉家一脉的情份上,放自己一码。但后来的事态发展表明,自己的那一番表现,纯粹自取其辱、糟蹋感情!
好了,既然如此,那么就索性来一场洪洪烈烈的辩论吧!
作为正方,他厉声向吴三桂质问:“妆非汉人乎?妆非大明臣子乎?何甘为汉奸叛国负君若此?妆自问妆之良心安在?”
辩论由此开始,但我们却听不见反方吴三桂的任何反驳。
每一个人在成长历程中,都有过对不起的人,对不住的事,这些人和事,如沉重的铁锤,往往会在某一时刻,敲打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部分。
在吴三桂的内心深处,过去的大半生中,最对不起的人,不是为自已残死的三十三口亲人,而是崇祯朱由检。
十六岁那年,为救出被后金兵围困的父亲,他违反军纪,擅自带着一百多个家兵冲出山海关……事后,崇祯非但未予追究,反而赞誉其“勇冠三军,孝闻九边”,让他这个束发孺子,一举成名。
尔后,在崇祯的关爱下,他的仕图一路通达,不到三十岁,便成为独霸一方的统兵大员。
松山一战,他弃主帅(洪承畴)于不顾,临阵脱逃。但崇祯知道后,未加追究,反而在次年,将其擢升为山海关总兵,将大明最后的一点精锐,全部交给其统领。
而他最对不住的事,便是为了荣华富贵,投降异族。
因为,自己毕竟是一个汉人,流着汉人的血,说着汉人的话,受着汉族文化的恩泽……
这一切,常会让他在不经意间,辗转反思、内心不安!
永历帝连续的四问,加上那与崇祯帝隐隐约约相近的容貌,让他的良心的闸门,忽然开启,高傲的头颅,骤然低垂。他哭了,从低泣到嚎哭,最后竟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哭吧,哭吧,亲爱的三桂同志,也许只有这滔滔的泪水,才能洗刷你内心的污垢,让你的心灵暂归纯净!
这下轮到永历帝不知所措了。
他本来想等着与吴三桂展开唇枪舌剑的辩论,以便在辩论中,树立一个“凛然千秋”的烈士形象。
但他这一丁点理想,却被吴三桂这一席泪水,渐渐软化!
他转而平静地对吴三桂说:“卿平身!”
这简短的三个字,传达着和解,递送着温情,让吴三桂的嚎哭,顿然停止。
但吴三桂没有站起,依然跪着,恭敬地询问着永历帝的下一步“规划”。
接下来两者的谈话,波澜不惊而“诚恳务实”。在吴三桂缓缓流淌的讯问中,永历帝求生的欲望,再次被激起,他说出了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欲回北京为列祖列宗守灵!”
吴三桂没有异议,他坚定沉着地说:“臣愿实心办之!”
谈话就此结束!
吴三桂再次叩头后,准备退出!
但他发现自己的下肢完全麻木,一时间竟无法挪动。
幸亏左右发现了他这一尴尬,赶快将其扶起,踉踉跄跄地退出永历帝的“行宫”。
“行宫”外,阳光刺眼、乍暖实寒。众多的部下聚拢过来,向这位面如死灰的平西王,投向复杂的一瞥。
吴三桂烦躁地摆摆手,让部下各自退下。
回到大帐中的吴三桂,冷静片刻后,向全军传达了班师回国的军令。
捉住了永历帝这只“政治大鳄”,足可对清廷作一交待了,他已无心再战。
返回国境后,他除留下一部分军队对付李定国、白文选的“游击队”外,其余的队伍,整队向昆明进发。
一路上,永历帝及其家人,在生活上倒是受到了吴三桂“相当精心”的照顾,这让他感到了“归国”的温暖,求生的愿望,反而比以往更加强烈。
经过三个多月的跋涉,1662年3月12日,永历帝及其家人,跟着吴三桂凯旋的队伍,回到昆明。
听说永历帝回来了,昆明的百姓,再次倾城出动,万人空巷地迎接这位落难的天子。人们对老朱家的感情,恍若隔世,但对这位撤退时不肯烧掉百姓存粮的朱由榔,却情有独钟。
大家仍清晰地记得,六年前,永历帝在明军的簇拥下,气宇轩昂地进入这四季如春的城市。那时的人们,何等欢悦,何等激动!
六年后的今天,永历帝在清军的押解下,黯然神伤地再返这美丽依然的城市。这时的人们,何等失望,何等哀叹!
此情此景,让本就多愁善感永历帝更是潸潸泪下;
此情此景,让本来天性豁达的昆明百姓也泪光滴滴。
但此情此景,却让心胸本不宽阔的吴三桂醋意大发。
1662年,注定将是一个承前启后的年份,冥冥上苍,仿佛已厌倦了华夏大地长达三十多年的战乱与杀戮,将那些个代表了战乱时代的风云人物,开始一个个地召回天庭!
第一个被召回天庭的,是大清王朝的头号人物——福临。
1662年1月7日,年仅24岁的顺冶帝,患天花在北京出世,把一个锦绣却不安宁的帝国,交到了年仅8岁的儿子玄烨手中。
他为了不让儿子再吃家里人的亏,转而将这个帝国的行政权,交给家外人——四个辅政大臣,暂时打理!
就在这种权力的新老交替中,一个“顺天趋冶(顺治)”的旧时代,已经过去;一个“全民致富奔小康(康熙)”的新时代,已经开启。
这个时代开启的第一件大事,就是向天下诏告:“永历既获,大勋克集。士卒免征戍之苦,兆姓省挽输之劳。疆围从此奠安,闾阖获宁干止。”
换了新主子的吴三桂,马上考虑是否兑现自己的承诺,上书恳请清廷给永历帝一个善终!
他心中为数不多的善良因子在提醒自己,应该兑现诺言,保护故主,以便让全天下人感到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奇男子。
即使不能兑现诺言,他也不希望永历帝死在自已的手中,他想以“献俘”的名义,把永历帝交给清廷,让他们去处理,避免自已承担汉人万世的骂名!
但他这个一厢情愿的想法,转眼间就被几场突然而至的兵变粉碎了。
在永历帝回到昆明的一个月里,昆明及周边就发生了大大小小的十几场兵变,兵变的参与者,不但有刚刚收编的明军,还有他从山海关带来的“辽军”。
这些兵变的目的,只有一个——救出永历帝。
闻此消息,准备兑现诺言的吴三桂,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他那颗“私欲第一”的心,又一次支配了他的下一步行动。
他为了划清界限、撇开自已,十万火急向清廷上了一道建议将永历帝“就地处决”的奏折。
在利益面前,他又一次违背了自已的诺言,但这并不是他最后的一次违诺。在未来的岁月中,吴三桂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