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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去其糟粕,则决不会有强有力的新儒家思想产生出来。
①《儒家思想的新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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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儒学批判92
“第三,须领略西洋之艺术以发扬儒家之诗教。
诗歌与音乐为艺术之最高者。儒家特重诗教宗教,确具深识卓见。惟凡百艺术皆所以表示本体界之义蕴,皆精神生活洋溢之具体的表现,不过微有等差而已。建筑、雕刻、绘画、小说、戏剧,皆所以发扬无尽藏的美的价值,与诗歌音乐皆系同一民族精神与夫时代精神之表现,似无须轩轾于其间。
过去儒家,因《乐经》佚亡,乐教中衰,诗教亦式微。对其他艺术,亦殊少注重与发扬,几为道家所独占。
故今后新儒家之兴起,与新诗教、新乐教、新艺术之兴起,应该是联合并进而不分离的。“
①
可以说,这段文字是贺麟试图作儒家思想新开展的纲领性表述。亦即他自己所概括的“哲学化”
、“宗教化”
、“艺术化”的三条途径。
这三条途径,亦即中西文化融合的三个方面。在贺麟看来,融合之所以可能,是因为中西双方的文化在这三方面有着共通的地方。譬如“仁”
,在儒家精神里,不仅仅体现为“相人偶为仁”这一道德意味。如从诗教方面看,它是“天真纯朴之情,自然流露之情,一往情深,人我合一之情”。如从宗教方面看,“则仁即是救世济物,民胞物兴的宗教热诚”。
“求仁”
,不仅是待人接物的道德修养,也是知天事天的宗教工夫。儒家以仁为“天德”
,与基督教以至上的爱为上帝的本性,其义其旨同一。如从哲学方面看,“仁乃仁体,仁为天地之心,仁为天地生生不已之生机,仁为自然万物之本性”。可
①《儒家思想的新开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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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新儒学批判
以说,哲学上有仁的宇宙观,仁的本体论。
又譬如“诚”。贺麟认为,“诚”实指实理、实体,实在或本体。
《中庸》“不诚无物”
,《孟子》“万物皆备于我,反身而诚”
,皆是从本体论的意义上而理解“诚”的。这是哲学意义上的而非道德意义上的“诚”。其次,“诚”又是儒家思想中最富有宗教意味的字眼,相当于宗教上的信仰。所以至诚可以动天地,泣鬼神。再次,从艺术方面而言,“诚”即思无邪或无邪思的诗教,“诚”是诚挚纯真的感情。艺术家的天才不外乎保持其诚、发挥其诚而已。
然而,上述三个方面,如果从“内圣外王”的含义看,只属于“内圣”
,而不是“外王”的事功。对于当代中国来说,外王事功不外乎科学与民主二义。贺麟将科学作为“独立领域”给处理了。而民主问题,贺麟认为,中国儒家传统本来就有民主的精神,他称之为“民治主义”。比如“天视民视”
、“天听民听”
和“民贵君轻”
等说法就是儒家的民主政治思想,与西方近代的民主政治是一致的。据此,他反对那种将儒家思想看作专制主义政治的工具的说法。
而且,贺麟还认为,西方的一些著名的哲治家,如华盛顿、富兰克林、林肯等人,“皆有儒者气象”
,他们所推行的民主政治,也就是中国儒家所说的“王道”。
钱穆的新儒家史学
钱穆是本世纪中国文化界少有的史学大师。用历史学家的眼光看待儒家复兴问题和批判西化论者的文化主张,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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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儒学批判132
区别于前述的几位新儒学思想家的显著特点。史学靠事实说话,勿需过多的思辨色彩,其思想亦勿需深奥的哲学语言来表达。因之,钱穆的新儒学思想更能影响那些缺乏哲学修养的读书人。他的著作一版再版,一印再印,其原因也就在这里。
钱穆,字宾四,江苏无锡人,1895年生,与冯友兰同庚。
幼年丧父,家境清贫,念完中学便无法再深造,此后全靠自学而成才。大约从少年时代开始,钱穆就十分关心国家与民族的命运问题。据他自己后来的回忆,1906年,也就是他11岁的时候,偶尔读到梁启超的《中国不忘论》一文,很受启发,“无异如在黑暗中见到了一线光明,刺激我,鼓励我,……
当时,我只希望梁先生的话可信,但还不敢真信梁先生的话。
因为要希望能证明梁先生这句‘中国不忘’的话,才使我注意到中国的历史“。
①自此,开始了他漫长的史学生涯。
1912年,钱穆开始在乡间小学教书,后又分别执教于厦门私立集美师范学校和无锡省立师范学校。
1924年在《东方杂志》上发表《墨辨探原》一文,认为墨家兼爱与儒家仁孝并无多大的区别,引起学界注目。四年后,又将在无锡省立师范学校的讲稿,整理成《国学概论》一书出版。书中主张保存传统,以正社会风气,并尖锐指出,近几十年来的新学运动,实乃两千多年前孟子所批评的“失其本心”。
1930年,《刘向刘歆父子年谱》一文在《燕京学报》发表,系统批驳康有为《新学伪经考》定古文经学为刘歆伪作之观点,在学界
①钱穆:《中国历史精神》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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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2新儒学批判
引起强烈反响,钱穆本人亦由此而真正走上了一个历史学家的人生之路。不久,被燕京大学聘为讲师,后又转到北京大学,任历史系副教授,讲中国通史。
1935年和1937年,《先秦诸子系年》和《中国近三百年学术史》相继出版。
抗战爆发后,钱穆随校南迁,“取道香港,转长沙,至南岳。又随校迁滇,路出广西,借道越南,至昆明”
,任教于西南联大,仍教中国通史课程,“倍增感慨”
,成《国史大纲》一书。钱穆自己晚年曾说:“余自《国史大纲》以前所为,乃属历史性论文,仅为古人伸冤,作不平鸣,如是而已。此后造论著书,多属文化性,提倡复兴中国文化,或作中西文化比较。”
①《国史大纲》是钱穆的重要著作,出版后,遂为各大学定为历史教科书,至今仍有众多的读者。
1941年,钱穆离开昆明,赴成都主持中国文化研究所。
1944年,于《思想与时代》杂志发表《中国近代儒学之趋势》一文,提出“中国近代儒学”一概念,并对民国以来新儒家的发展情况作了总结性的述介。此文在现代新儒家发展史上的意义,一如三年前贺麟在同一刊物上所发表的《儒家思想的新开展》一文。
抗战胜利后,钱穆先后执教于云南大学、无锡江南大学。
1949年去香港。次年同唐君毅、张丕介等人一起于香港创办新亚书院,并亲自主持院务工作。
书院是中国古老的办学形式,时至本世纪三、四十年代,一些力图维护“国粹”的大学者仍然以此种形式承传儒家薪
①钱穆:《纪念张晓峰吾友》,《中外杂志》第38卷第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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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儒学批判332
火。
如1939年马一浮于四川乐山创复性书院,1940年梁漱溟于重庆北碚创勉仁书院,张君劢于云南大理创民族文化书院,1948年熊十力的门人程兆熊等人于江西铅山创鹅湖书院。
这几大书院的宗旨皆为弘扬传统文化,开展儒学复兴运动。钱穆的新亚书院的宗旨亦复如此。稍有不同的是:它不再完全是传统式的,而是兼采西方的导师制度,“勾通世界东西文化”。但其实质依然是,讲述“中华传统文化精神之现代化”
,强调人格与学术并进,引导青年回归孔孟之道,免受西化思想之感染。从而试图在香港这块英属殖民地上,将儒家文化“灵根再造”。
新亚书院初创时期,处境维艰。
1956年,钱穆在《新亚书院概况》序中写道:“新亚书院之创始,最初并无丝毫经济的凭藉,只由几位创始人,各自捐出少数所得,临时租得几间课室,在夜间上课而开始,其先是教师没有薪给,学生无力缴纳学费,学校内部,没有一个事务员和校役,一切由师生共同合作来维持。”
在此种困难局势下,钱穆说他是用曾国藩“扎硬寨,打死仗”的精神将新亚办下来的。该书院是五十年代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