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错了。他并不知道,在窦固和梁松这两个高干子弟看来,面子不是自己挣来的,是别人给的。连刘秀都给这两个女婿无限面子,马援却连一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跟他搭伙还有啥意思,不如直接拆台走人算了。
二人当中最想下手的,是梁松。马援和梁统的关系最铁,最够哥们,可跟梁松却连边都搭不上。有一次马援生病,梁松前来探病,马援当梁松是透明人,理都不理,搞得梁松灰溜溜地走人。
马援的宾客就问马援,梁松尽管年轻,可他怎么说也是皇帝的乘龙快婿,多少也得给他点面子吧。你猜马援怎么回答的?老人家说了一句特牛的话:“我乃松父友也。虽贵,何得失其序乎?”
马援的意思就是说,我是梁统的老朋友,梁松尽管富贵了,可不能乱了这个辈分资格的秩序。
显然,在马援的眼里,政治江湖就是排资论辈的江湖。管你什么青年俊杰,你就算飞到天上去了,也得下来向我老前辈磕头。我领不领你的情,那是我的事。
说得也没错。不给别人面子,那是你的事。问题是,梁松没有得到面子,却是他的事。那次会面以后,梁松算是跟马援结下梁子了。
尽管是梁子,但还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还没有达到要上纲上线的地步。但是,一个意外事件打破了梁松对马援的幻想,就此恨他恨到骨子里去了。
事情是这样的:马援有两个侄子,一个叫马严,一个叫马敦。二人读书读多了,自然就染上了文人习气。这也是所有文人的老毛病了,吃饱喝足,就喜欢议事品人,拿政客开涮。
马援就给两人写了一封信,大约的意思是劝告他们,做人要规矩点,不要像个多嘴婆,到处说人家长短,更不要随意掺和政治。马援为了加强他的说服性,举了两个例子。说做人要像龙述那样,廉洁奉公,又特会做人。你们不要学杜保,学不来的,如果学不好,反而画虎不成反类犬,堕落成轻浮弟子了。
龙述,山都县(今湖北省谷城县东南)县长;杜保,越骑司马,为人豪侠仗义。长眼的都看得出来,两人都是好样的,马援认为学习杜保难度要大些,没有要贬他的意思。可是呢,有人不知从何种渠道得到马援这封信,大做起文章来。
杜保大侠很不幸,他碰上了个文妖。所谓文妖,即可在鸡蛋里挑骨头,借笔杀人。此文妖无名无姓,不可考。但他功夫十分了得,他看了马援的信后,断章取义,告了杜保一状。
状词写得很荒谬:杜保行为轻浮,连马援给侄子写信都建议不要跟他来往。这还不是最猛的,状词后面还附带一句特具杀伤力的话:杜保如此,窦固和梁松两位驸马爷竟然跟他还打得火热呢,简直坏透了国家风气啊。
整了一个,还捎上两条大鱼,这个状告得也够猛的。既然是文妖,自然有妖道。很快,状词就飞进了洛阳,犹如炸弹般落在了刘秀的案头。
刘秀一看,立即把两位乘龙快婿召来训话。窦固和梁松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不过,两人都很聪明,不争辩,只磕头认错。刘秀骂完了,气也顺了,就放他们回去了。
我仿佛听见梁松在夜里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和马援的交往,可谓是走到尽头了。
梁松坚信,这无名状貌似整杜保的,实是奔他和窦固来的。汉朝这么大,敢跟太子党过不去的人,除了马援,还有哪个敢放气?所以,梁松断定:整个事件马援是幕后推手。
有仇不报非君子。何况,姓梁的和姓窦的两个青年还不是什么君子。
四 悲伤的政治游戏
在这里,有人可能就有话说了,仅凭那几个僵硬的政治推理,就能推断出刘秀要斩杀马援,那不是胡整吗?的确也是,刘秀是军事天才,好马也有失蹄的时候。早年,他被王郎追杀的时候,不是也有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吗。所以说,不能说他批准了马援的进攻方案,就能证明他是故意下套,准备拿马援开刀的。
如此反驳,好像也没错。刘秀不是神仙,他怎么知道马援选的路线就不好呢?
搁下这个不管,我们再看下面这个,或许你就知道,刘秀对马援的恨简直是恨到钢刀上了。
刘秀获知马援在前线失利后,非但没有所同情,出台什么救援方略。他第一个命令就是派人拿马援问罪。你猜他派谁去了?
竟然是他的乘龙快婿梁松。
梁松跟马援的关系如何,相信刘秀是知道的。可刘秀竟然派马援的仇人梁松代表政府去调查马援,事情不明摆着吗?他就是要置马援于死地。
我相信,当刘秀任命梁松为使者,前往前线调查马援时,姓梁的心里是多么快乐。就像鱼儿汇入了大海,就像鸟儿飞上了蓝天,就像老虎奔进了森林。记恨是一种痛苦煎熬,复仇是一种能量释放。可梁松没想到,他到前线后仇是报了,却挺无趣的。
因为,马援没有死在他手上。当他看到马援时,老人家已经提前一步升天了,倒在了病床上。
死亡,对于死者来说,似乎是一种解脱。但梁松认为,事情不是这样的。别以为你病逝了就一了百了。你人没了,可是你的名声还在。批倒批臭,让你永世不得翻身,何尝不是一件乐事?
于是,梁松到处派人网罗马援的罪状,组织材料,整理成案,向刘秀汇报。刘秀仿佛也变成另一个刘秀,对所有关于马援的材料,都表示出愤怒。然后,他作出了一个近乎荒谬的决定——撤销马援的侯爵。
刘秀突然对一个病逝的死人进行大范围的报复,让马家惶恐不安。他们都不知道马援到底错在哪里,更不知道刘秀会对马援意见那么大。这可怎么办?马家人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天下之大,都是刘家的,想跑是跑不掉的,想赖也是赖不掉的,不如主动认罪,求条生路。
于是,马援的妻子拉上马援的侄儿马严,跑到洛阳宫门前跪地请罪。刘秀也不含糊,把梁松搜集的诸多莫须有罪状的状书,转到马援妻子等人手里。
他仿佛要告诉对方,他没有冤枉马援,证据都在这里呢。
马援妻子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有人要报复马援,栽赃到他头上去了。马援妻子上书替马援申冤。总共有六次上书,每一次刘秀都看到了,但都不理睬。
熟悉官场的人都知道,当有一人出事,就会有一堆人替他求情。这种游说规矩就叫官官相护。所谓城墙失火,祸及池鱼。同在一条船上,你不救别人,等于不救自己。马上你就会发现,马援出事后,没有一个人替他求情。
现在,我们总算看见了马援的悲剧之处——他不结党,还到处跟结党之徒过不去。就像一个武林高手,得罪了仇家门派。仇家门派要灭他,他没有门派,除了独自抵挡,还有招儿吗?
马援的一生,最忠诚的战友好像只有刘秀。然而刘秀跟他过不去,估计他到地下九泉还不知道是基于什么思维逻辑。是的,马援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却被一个江湖人看在了眼里。
他只是个小卒,曾经是马援的老相识。他的名字就叫朱勃,官衔也很小,不过是个云阳县县长。
据说,朱勃十二岁的时候,就能熟背《诗经》等书,经常拜见马援老哥马况。当时马援对读书不甚上心,在朱勃面前总是没有底气。马况就安慰其弟说,别灰心,朱勃器小,他的智慧也就到此为止,没啥出息了。你别被他吓倒了。
果然,朱勃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上了某县县长,从此就再也没有长进。当马援被赐为侯爵的时候,他还是个县长。甚至当马援都病死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县长。
朱勃给刘秀上了一道书,很长。奏书里回顾了马援为国家奋不顾身的一生,然后笔锋一转,就替马援申冤平反了。
朱勃的意思大约是说,马援是无辜的。可他死了,不能替自己争辩,活人也不敢替他争辩,真的很悲哀。窃以为,应该将马援一事再交高级官员讨论,考虑给他平反,恢复名誉。
朱勃可能不知道,在马援眼里,他也就一个县长的命,没啥出息的。但是他没想到,当他出事后,他曾经圈养的诸多宾客,没人敢吭一声,连个屁都不敢放。唯有朱勃,他曾经蔑视,曾经欺侮过的人,仍然仗义替他说话。
朱勃的报告打上去后,刘秀看了,没动静。尽管如此,气可算消了很多。消是消了,案子还是压着,不过已经允许马援可以先入土为安。
在我看来,在中国古代所有帝王当中,刘秀是个近乎完美的皇帝。他之所以跟完美帝王擦肩而过,马援冤案是其中之一。这是一个极大的遗憾。不过,刘秀却让我们明白了一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