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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成功。于是马援跳出来,请求出征。
刘秀只是笑笑,摇摇头,不同意。理由很简单,马援老了。
岁月不饶人啊,仿佛只是一晃眼,刘秀就五十二岁了。马援还长他十岁,胡子早白了。回头一看,在刘秀的老战友中,死的死了,退休的退休了,只剩马援还赖着不动。
马援似乎已经看出刘秀的心思,说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老了,就以为我不中用了?
刘秀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马援说,不管如何,武陵郡这活儿我接了,谁都别想抢走。
刘秀问,你真还能打吗,那你骑个马给我瞧瞧。
马援二话不说,牵出马来,麻利地跳上马去,雄赳赳地看着刘秀不说话。
刘秀又一笑,叫道:好你个马老头,竟然还这么精神。好吧,武陵郡这活儿就让你了。
到此,相信还没有人看出马援的毛病。但是,刘秀看出来了。马援最大的弱点,只有两个字——好功。
人有本事是好事,可如果用错地方了,本事就成了累赘。马援的毕生梦想就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此种理想看上去很美,但在刘秀看来,怎么都觉得别扭。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赵王派人去考察廉颇,是因为赵国无人能战,才会想到他。但是,刘秀还活着,能战的人也不在少数。廉颇欲救国而救不得,马援却时刻警惕人家抢了他的大活儿。所以,马援和廉颇不是一码事。
马援并不知道,世界是他们的,也是年轻人的。老的不下来,小的就上不去。想想:邓禹等人都愿意退了,马援为什么就不愿意退下来呢?
突然之间,刘秀好像明白了。马援自出道以来,一直都很顺,似乎从来没吃过败仗。好像只要马援出马,没有搞不定的敌人。哦,想战死沙场是吧,想马革裹尸是吧,好吧,看在故人分上,最后成全你一次。
马援此次出征,率军四万,副将有耿舒等人。耿舒,即猛人耿弇的弟弟。大军行到下隽(今湖北省通城县)时,马援就和耿舒吵了起来。他们吵架的内容只有一件事,即选哪一条进攻路线更实在。
进攻武陵蛮夷,总共有两条路可走。马援认为,从壶头山(今湖南省沅陵县东北)进攻,路途很险,但很近,可以减少粮食消耗;耿舒却认为,走充县(今湖南省桑植县)路是有点远,但路好走,较安全。
应该说,对付边远山区蛮族,马援是专家。可马援想拿专家吓唬人,少壮派耿舒却不吃你这套。于是两人争执不下,最后只有一个办法,各自分别给洛阳打报告,刘秀批准哪个,就按哪个的走。
报告打上去后,马援赢了,刘秀批准了他的计划。马援很得意,可他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跳进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三 死结
马援得到刘秀的批复后,即率军开进壶头山。然而,当他一头扎进壶头山,就发现自己已经跳进了一个可怕的陷阱。
首先,蛮兵的迎战热情超出想象。他们据险守要,一副蛮的不怕横的的玩命样子。其次,壶头山里水流湍急,战船无法前进。
更可怕的是,正逢天气酷热,瘟疫横行,大批战士病死。更更可怕的还在后面,马援也被传染了瘟病。于是,汉朝远征军就像一艘开到陆地的战船,欲进不行,欲退也不能,活活卡死在壶头山里。
山上的蛮兵都看到了山下那一幕。他们都乐了,摇旗呐喊,向马援发起了攻击。于是,马援被困住了,属将把他安置在溪边的一个石洞里。
洞里一片潮湿黑暗,他静静地躺着,目无寸光。就像一盏枯灯,仿佛一缕轻风,即可捻灭。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像瘟疫一样,死死掐住马援的咽喉。他没想到,平生跟蛮夷无数次较量,从来没有输过。可是这次,史无前例地要输了。
每当听到蛮兵喊杀声,马援都要叫人扶他起床,挣扎着爬到洞口观察敌情。战斗,以英雄的名义,只要一息尚存,就要战斗到底。看着马援那悲壮的英雄背影,左右侍卫的眼泪都情不自禁地流了出来。
马援就要倒了,不是所有人替之忧愁。我们看到,有一拨人正在准备鸣炮前进,准备一脚把他踩到底。
第一个跳出来要踩马援的人,是副将耿舒。
耿舒给哥哥耿弇写了一封信,大吐苦水。说马援老了,思想守旧得更厉害了。如果不是因为他刚愎自用,不听从他的建议,远征军就不会困在山里。现在好了,你马援不行了,他也要跟着远征军一起搭上全部。
于是,耿舒在信里数落了马援二宗罪:独断专行,听不进别人的意见,导致计划失败,选错了进攻路线。这是其一。思想保守,当蛮兵集结时,没有果断出击,反而像个西域小商贩似的,每走一步都要驻营,错失歼敌机会。这是其二。
最后,耿舒又加上一条:当初我就预测,走壶头山可能会暴发瘟疫,事情果然不出我所料。
耿舒这封信当然不是倒倒苦水就完了。耿弇收到信后,他什么都明白了,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它转交给刘秀。很快,刘秀就表态了。刘秀的意见的确叫人意外——发誓要追究马援的责任。
自刘秀造反以来,很少追究将领责任。邓禹、吴汉等犯错误时,都只是挨骂,啥惩罚都没有。刘秀要拿马援这等大将开刀,在他的政治生涯中是开天辟地的。
有人可能想不通了,刘秀向来不挺好说话的吗,这一次怎么下狠心,连个老将军都不放过。
事实上,刘秀这个动作耿弇不觉得奇怪,邓禹也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们都知道,刘秀好说话,但他做事也是有底线的。只是可惜,马援已经屡屡突破了刘秀的防守底线。
刘秀的底线是什么,就是诸将不要太过贪功。马援好功,刘秀迟早是要收拾他的。在此,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诸位,这一次,刘秀不是骂骂过嘴瘾的,他是要动真格的了。
诸位想想,纵观刘秀一生的军事生涯,自昆阳之战后,他作出过极其错误的军事决策吗?没有。相反,他置身战场之外,还能运筹帷幄,作出准确判断,成功地指挥前线将领作战。这一点,相信邓禹和吴汉是深有体会的。
在一个没有卫星定位,没有电话线的古老战场上,刘秀屡屡胜算,实在是个天大的奇迹。这样的军事奇才你不服都不行。不过,现在问题来了。当马援和耿舒把报告打到洛阳后,刘秀这么一个军事天才竟然批准了马援的方案。难道刘秀就没看出,马援的方案存在致命漏洞吗?
我认为,刘秀看到马援报告的时候,心里早就在暗笑了。纵横江湖N年,他的决策从来没有失过手。但是,这一次,他要失手。
假装失手,为马援,也为自己。
在政治的博弈场中,技术居重,与道德无关。避开道德不谈,刘秀要洗掉马援这张老牌,实属技术上的取舍衡量。马援必须出局,不然,若干青年俊杰将无法出头。
比如,那个姓窦的,还有那个姓梁的。姓窦的,叫窦固;姓梁的,叫梁松。脸孔很陌生,可他们的能量一直都徘徊在牛A与牛C之间。窦固,窦融弟弟的儿子;梁松,梁统的儿子。
诸位是知道窦融的,有人可能会没听说过梁统,就更别提梁松了。
梁统,马援老友,字仲宁。早年,梁统闯荡江湖,即被拜为酒泉太守。赤眉兵起,向北要抢他的地盘,他和窦融一道出兵保境有功,被拜为武威太守。隗嚣造反,梁统又与窦融一道与刘秀会师,亦有功。隗嚣兵败,窦融被召往洛阳,梁统也跟随前往。窦融吃大肉,梁统吃小肉。两人都被封侯,同时,梁统还被拜为太中大夫。
老爹种树,儿子乘凉。梁统儿子梁松得势甚快,娶了刘秀女儿,成了乘龙快婿。窦固呢,也托了伯父窦融洪福,成了刘秀另一乘龙快婿。家族显赫,地位不凡,如此能量,谁敢小觑?
但是,偏有人不买此二人的账。普天之下,敢不把碗豆当粮食的人,也就马援了。曾有一次,马援出征,窦固和梁松两个后辈都来给他送行。送行嘛,就是体现后生对前辈的尊重。
可前辈马援并不领情,他告别前相当严肃、相当严厉地告诉窦固和梁松:居高位者,要时刻记得自己从哪里来的,不然一旦得意忘形了,就会被人掀下马。
马援那话,句句是实话,可句句伤人。马援以为他和窦融是老朋友,跟梁统也是老朋友,以长辈身份教育两个得意后生没什么不妥。
他错了。他并不知道,在窦固和梁松这两个高干子弟看来,面子不是自己挣来的,是别人给的。连刘秀都给这两个女婿无限面子,马援却连一句客气的话都不会说。跟他搭伙还有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