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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怎么着?”岳洋说,“我觉得跟你说了这几句话之后,脑细胞特别活跃,联想能力特别超群。”
路子明说我有不好的预感,你联想到什么了。
“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大半夜的找揍是吧。”路子明把烟扔回给他,“又不是什么好货。”
“那这就是狗不理了。”
“操。”路子明笑着骂了一句,挥挥夹烟的手说不打扰了我去睡觉,替他关上门到主卧的阳台晒衬衫,顺便打开窗探出身去抽烟。
突然之间,黑暗中响起一阵轻微的哨声,接着就是漫天散开的烟花,不知道是哪家耐不住寂寞,硬要打破Q市对烟花的禁令。路子明先是一愣,继而对这不合时宜的风景看得出了神,没有发觉岳洋也循声来到阳台上,叼着烟仰头看绚烂又单调的焰火。
等他回过头来,身边只剩下空气中残留的烟味。
二十六、情不自禁
岳洋把手机号换了。
第一个知道这件事的圈里人是二老板,路子明和许文凯一起出现在酒吧时他就给岳洋打过电话,关机,第二天再打就已经是空号。二老板翻身下床,赤脚站在地上愣了一会儿,回到床边穿上拖鞋抽烟。
几年前的一个雪天,消失了半年多的岳洋请他在一家价格不菲的餐厅吃饭。他说自己前一阵子病得很严重,今天拿到了验血单,很幸运,是阴性。“俊哥,我想过了,不能再堕落下去了。”当时他还是个刚刚二十岁出头的孩子,却一脸的落寞和厌倦,嘴角的笑容看着发苦,“我会找个人认真交往,然后终有一天跟这个圈子一刀两断,找个不错的女人结婚,当个好丈夫,生个孩子,给爸妈一个交代,让所有人都满意。”
“其实,这本来就是我的人生计划。”他说,“后来我想过跟钟领过一辈子,但是……”
“俊哥,大部分人都会走上这条路,你不能只骂我一个。”
二老板扔了烟蒂,又叼起一根烟。他根本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因为这个完美计划里受到折磨的只有一个人,就是岳洋自己。
大老板的手环住了他的腰,嘴唇印在他赤裸的肩膀:“在想什么?”
“没什么。”二老板摘下齿间的烟递到他嘴边,“岳洋可能准备结婚了。”
两人在午后的阳光下交换着抽完一支烟,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圈里人没几天就确认了岳洋和许文凯分手的事,谁甩了谁众口不一。尽管他的手机已经注销,人们还是隐秘地期待着哪一天岳洋走进国王酒吧挑选他的下一个情人。
直到二月十四号酒吧举办了单身派,岳洋还是没有出现,他们才反应过来,这个传奇人物早就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今年的情人节跟往年一样,岳洋被一群单身男女敲竹杠请客吃饭K歌,十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打牙祭,左一句“岳经理真大方”右一句“岳经理体贴民意”叫得亲热。岳洋听到后来实在听不下去,敲敲桌子提醒“你们不比我小几岁,别把我说的像个老干部似的”。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一个叫孙伟的置业顾问说完,左右摆了摆头看别人眼色,“是吧?”
“就是就是。”其他人连声附和。
“你就是散发着‘值得尊敬’的气场,这是没办法的事。”孙伟用筷子夹着块肉晃来晃去,“当然了,别人可能是因为你是经理才尊敬你。”
此话一出立刻引发一场围攻,筷子餐巾纸满天飞。孙伟躲得过暗器躲不过直接招呼过来的拳头巴掌,还被罚了好几杯酒,硬着头皮跑到另一个包间向年纪最大的女性大唱赞美之词,窜逃回大本营宣告要实施报复,又招来一阵痛扁。
“不怪我们把你当老干部,”坐在岳洋身边的女孩说,“你看孙伟,明明只比你小两岁,得瑟成这样。”
岳洋笑着叹口气:“你们这群小孩。”
“你看,这能怪谁?”女孩翻了个白眼,“岳经理你自己就把自己当老干部,这属于心理早衰,是病,得治。”
“那什么样的女孩适合我这种早衰患者?”
“哎哎哎!别闹了!”女孩站起来喝止打成一团的几个,“快点帮岳经理想想什么样的女孩适合他。”
“对嘛!这才是情人节该说的话题。”立刻有人响应号召,“孙伟这种人挖坑埋了就行,回归正题回归正题。”
一群人边吃边说边闹,好几次话题跑出去十万八千里又扯回来,还没讨论出眉目一顿饭就吃的差不多了,酒足饭饱一边踉跄着往外走一边迅速得出结论说适合岳洋的一定是有点恋父倾向的能够独守空闺的弱柳扶风的温柔女子。
岳洋说谁能给我解释一下推理过程。
“其实,”活跃分子孙伟明显喝得忘了上下级关系,蹭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对光棍来说,喜欢你的就是适合你的,咱项目组的女孩都不错,都挺喜欢你。随便一捞,”他顺手抓住不知道谁的胳膊,别过头去盯着看,“比如咱的蜻蜓姑娘,就很喜欢你。”
长着一双大眼睛的女孩扬手给他一记耳光:“不要脸。”
孙伟一愣,拨开挡在前面的人去追跑走的女孩。
“这两个人眉来眼去大半年,”执行助理在起哄声中向一头雾水的岳洋解释,“看样子今天是要戳破窗户纸。”
“哦。”岳洋首先想到的是内部恋爱对于工作的负面影响,不冷不热地笑笑,“没想到我间接当了一回月老。”
“说真的,岳经理。你条件太好,没几个女孩敢明目张胆地追你。”执行助理一本正经地建议,“别等着别人看上你,你得看上别人,保证一出手一个准。”
直到下了出租车,岳洋还在为了这话皱眉。他的确骗过一些人的感情,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能轻易下定决心去骗一个人一辈子,何况还是一个女人。
他不确定是否还记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他也丝毫不怀念这种感觉。如果不是为了躲避钟领的纠缠,他宁愿一直单身到迫于家庭压力结婚。
他看着天空中的半月,深吸一口夜晚冰凉的空气:结婚这事,远比跟不喜欢的人交往要混蛋得多,却又无可厚非。
花香在他打开门的瞬间扑面而来,浓郁得仿佛可以抓一把在手心里,一大束包装粗糙的红玫瑰扔在茶几上,像一个精心炮制的冷笑话。岳洋勾开领带结挑眉望向路子明:“这么受欢迎?”
“你见过有人送花给男人吗?”路子明眼都没抬地继续看书,毫不介意他的嘲讽,“广场上有个卖花的老太太九点多了还没回家,冻得直哆嗦,我心一软就给她包圆儿了。”
“都善良成这样了,还不承认自己是老好人。”
路子明对这句话有了反应,把书扔到一边站起身:“本来就不是,我的善良是间歇性发作。再说这钱也不算是白花,”他弯腰拿起花束递到他鼻子底下,“送你了。”
岳洋被玫瑰的香气呛得后退一步:“路子明,你这个习惯最好改了,我不是女孩,而且我是同性恋,你这种行为是……”
“是勾引你,是很危险的。”路子明打断他的话,“以前你也说过,后来不也出没什么事。”
“别提以前。”
花束脱手而出,两人之间只剩下零星飘落的花瓣,路子明脸上的笑容一僵:“怎么这么大火气?”
岳洋的手也僵在半空,他的怒火来得突然,就连他自己也猝不及防。他的目光从路子明脸上滑到被花刺刺破的手指,转身向卫生间走。
“岳洋,”路子明绕过茶几追上他,“岳洋,不好意思。”
岳洋余怒未消,猛地挥开他的手:“路子明,我们把话说明白,我帮你是看在以前交情的份上,如果你玩暧昧是为了回报我,那么谢谢你,不用。如果你是想让我继续帮忙,麻烦你直说,别把我的自愿帮忙搞得像被你利用一样。”
路子明干笑一声,扶着脖子看向别处,又把目光扯回他的脸上,笑容里透出隐约的怒气:“你是这么想的?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都是故意讨好你?”
“我说错了?”岳洋扬起一侧嘴角露出冷笑,“那不好意思,我脑子不够用,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我是情不自禁。”
路子明冷冷撂下这句话,从他身边走过去。他听到一阵悉悉索索穿衣服的声音,紧接着是防盗门发出的空洞声响。
岳洋愣在原地,退后一步扶住沙发,单手压在眼睑上弯下腰去大口呼吸。失望,这就是他在路子明脸上看到的表情,路子明对自己失望透顶。
心中有鬼的不是路子明,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