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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洋推断的没错,作为外来的商业银行,信贷是重头戏,临时拼凑起的宣传策划班子里行长副行长只挂了个头衔,实际操作者还是信贷主任徐颂。
L银行的确有投放广告的打算,得知刘春汉带着宣传材料找上门来,徐颂还有点坐享其成的愉悦,但他对这个口若悬河又喜欢溜须拍马的“刘总”实在无法建立好感,何况刘春汉提供的广告投放方案相当粗糙,滔滔不绝地描述L银行将在Q市铺撒开怎样的媒体网络,让所有市民都知道L银行“驾临Q市”。
徐颂只有一个感觉:下作。
他性格保守稳重,这次入驻Q市责任重大,更不敢马虎行事,结果刘春汉拿着城市商业银行当国有银行,左一句“你们不差钱”右一句“建行如何如何”,自以为诙谐,明摆着一副宰肥羊的架势。聊到后来,徐颂这么沉得住气的人都想赶他出去。
所以徐颂没想跟路子明多聊,刘春汉虽然废话不少,但基本情况还是说清楚了,他是察觉到路子明不知道刘春汉已经来过,想探探报价的水分。
徐颂正准备送客,却被一句“如果做一套全年方案至少能省五十万”打住了,接过路子明递来的方案粗略一翻,白纸黑字无论怎么看都比刘春汉在地图上画圈的即兴演讲靠谱。
一个外行人,又没有真正对Q市的金融系统做过详细调研,方案里自然有不少欠斟酌的地方,但也提到很多徐颂从来没想到的问题,而且整个方案都是基于成本控制和回报最大化的考虑,这正是徐颂最在乎的。
聊得越多,徐颂越觉得这个年轻人不简单,至少在看问题的角度上不像是打工的,做派谈吐也老成冷静,知道什么时候玩实的什么时候来虚的,忍不住就要打听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占用你工作时间聊我的私事不太好意思。”路子明说,“徐主任下班之后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我请。”
他这么一说,徐颂反倒自觉追问得有点失礼,笑笑也就答应了。
路子明知道刘春汉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把几块位置不良的户外广告低价附加在合同上,附赠道旗广告。看上去划算,实则多余,在合同签名上搞点小花招,这单生意的抽成就要分他一部分。他并没在电话里向徐颂说明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徐颂不傻,向他解释是看低了他的智商。
懂得向徐颂暗示会有回扣的刘春汉也不傻,他只是没料到徐颂和路子明私交甚笃。
徐颂这人普通长相普通身材,平时戴一副细黑框眼镜,言谈举止很有分寸,整个人都显得没有锐气缺乏主见。他垂着眼睛用笔端敲打桌面,对刘春汉的长篇大论似听非听,在他结束后刻意沉默几秒,笑了笑:“我更喜欢子明的方案,这一单我也只跟子明签。”他语气悠闲,态度却无疑是强硬的,“希望尽快看到合同,我这边也不想拖太久。”
一百六十五万,新人路子明签下了欧陆传媒第四季度以来最大的一笔买卖。
□□当天,董事长一时心血来潮把业务员们聚集到会议室,要求全体为业界的新传奇鼓掌,路子明笑得很敷衍,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不想笑。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愚蠢的场合。
岳洋结束了跟开发商的饭局回到家,客厅里亮着灯,茶几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啤酒罐,路子明和许文凯一大一小窝在沙发里睡着了。岳洋看着好笑,自己也坐进沙发,两腿交叠架在茶几上,手就在肚子上搭着。他闭了会儿眼睛,再张开时路子明正盯着他看。
“你回来了。”路子明的声音有点模糊,倒不是因为醉。
“我回来了。”岳洋又看一眼打着轻鼾的许文凯,“你们这是在等我?”
路子明清了清喉咙,从沙发下面扒拉出打着超市LOGO的白色塑料袋,开始收拾茶几上的东西:“多亏你帮忙,L银行那笔买卖成了。我想着等你回来一起庆祝庆祝,没想到这么晚。”
岳洋也站起来帮他收拾:“我没帮上什么忙,只能说你是个人才。”路子明几天前突然说要看看他做过的房地产营销策划案,他也就随便给了他几份,没想到他举一反三弄出一套户外广告投放方案,岳洋看了看,绝对比得上手底下那两个不爱动脑子的策划。“你当业务员可惜了。”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路子明难得说得文绉绉,自己先笑了,“对了。”
“什么?”
“明后天是圣诞节,我就不回来了。”路子明说,“给你们两个点私人空间,该干点什么就干点什么。”
“别犯神经了,”岳洋哭笑不得,“你在家我跟文凯也没少做,我六点多就醒,七点半才起床,你说我这一个半小时能干多少事?”
“哦~~”路子明一边笑着一边点头,“我说呢,难怪文凯早晨总是不敢看我,合着是偷摸干了坏事害羞了。”
“你含蓄点行吗?”岳洋从他手里夺过塑料袋,把最后几个空罐扔进去系口,“明天找个地方喝酒去吧,人多热闹。”
十二月二十四日,最先醒过来的人是许文凯。
这大半个月以来,岳洋和路子明像是约好了一样忙于应酬。许文凯晚上回家,门后必定黑漆漆的没有半点人气,偶尔有人在,不是黏在电脑前一动不动就是一副脑力透支迫切需要睡眠的脸色。他一开始还会熬夜等岳洋回来,后来岳洋说你还是早点睡吧,不然总觉得欠你什么。
许文凯立刻被这句话气得肺疼:他本来无所求,被岳洋一说倒好像自己等他回来是为了做爱一样。他想反驳,又怕被扣上无理取闹的帽子,只好听他的话早早上床。
他已经很久没能跟这两个人说上几句完整的话了。
在陪路子明等岳洋的几个小时里,许文凯把在肚子里憋了十几天的生活流水账痛痛快快地汇报到口渴,不知不觉喝下不少啤酒,加上心情低落,很容易就醉了,连岳洋什么时候回家,什么时候把自己抱上床都不知道。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岳洋旁边看他沉睡的脸,呼吸都屏住了。
许文凯第一次在酒吧见到岳洋时,岳洋正和一个公认好看的零号倚在墙上闲聊,二人靠得很近却没有什么亲昵的行为,但一眼看上去又立刻知道他们是情人。许文凯问当时的男友李遒:“那真的是岳洋?”
答案是肯定的:那的确就是传说中的岳洋。
许文凯感到不可思议,岳洋虽然帅,但这种水平的长相在Q市的gay圈里一抓一大把,看上去也没有什么特殊的魅力,要说传奇人物,怎么也轮不到他。李遒一伙人兴致勃勃地纠正他错误的想法,把岳洋吹得天花乱坠,说被他看上的男人一个也跑不掉等等,许文凯还是半信半疑。
后来他被李遒像鼻涕一样狠狠甩了,立即就有人把他介绍给岳洋。岳洋看着失魂落魄的许文凯,好像人们看一条追自己尾巴的小狗那样,好像象棋高手看悔棋的臭棋篓子一样,好像家长看两个小屁孩为一个弹珠争得死去活来一样,然后这个帅得十分普通的男人就笑了起来,他露出牙齿的一瞬间,许文凯甚至误以为酒吧里的音乐突然停了。
两个人确定关系之后,气得发疯的李遒跑到学校警告许文凯:别以为他是真看上你了,要不是我甩你的时候他正好也被人甩,怎么着也轮不到你。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许文凯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麻烦你把嘴里的粪积起来肥田去。
他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以防岳洋没几天就会厌倦然后把自己踢到一边,但岳洋当真像传说中的那样,只会被人甩而从不甩人,现在已经是两人交往的第五个月了。
阳光笼罩在岳洋脸上,把他的睫毛镀了一层金色,许文凯呆看了一会儿,凑上去亲吻他的嘴唇。
岳洋刚开始毫无反应,接着有气无力地揽住他,手指在他赤裸的腰间敷衍地滑来滑去:“乖……”他昏沉沉地任许文凯吻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一口气翻身把他压住,捞过手表看一眼时间,“操……怎么都下午了……”
岳洋对规律作息有一种近乎强迫的严格要求,从来不允许自己睡懒觉。
自从进了十二月就没做过的许文凯下身发紧,失魂落魄地看着岳洋穿上裤子从衣橱里摘出该洗的衣服,欲言又止了半天,穿上衣服去客厅找水喝。
坐在饮水机旁边的路子明把他吓了一跳。
路子明的睡姿很落魄,胳膊搭在屈起的膝盖上,脑袋低垂进手臂和身体之间。他一身的酒气,手中的玻璃杯里不知道是水还是白酒。抱着一堆待洗衣服的岳洋也愣了,踢一脚他的腿:“路子明,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