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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对衣袋里的红包无动于衷,一副君子轻利重义的模样,却对秦时月的表格表示出极大的兴趣。科员看过呈给副科长,副科长看过呈给科长,科长看过,表态说,我们研究研究吧,又还给副科长,副科长还给科员。科员把表格夹进文件夹,放进抽屉,笑着对东方白和秦时月说:“你们放心吧,两位科长交办的事,我一定全力办妥。”
两人离开人事局后,秦时月半信半疑道:“这就成了?”东方白说:“怎么不成?人家红包都收下了。”秦时月说:“那红包多大一个?”东方白说:“五百一个。”
秦时月就站住不动了,嘴巴张着,半天合不拢来。东方白觉得他那痴样好笑,说:“你这是怎么了?不是半身不遂吧?”秦时月摇摇头,说:“还是把表格抽回来吧,我不评那个奖了。”东方白说:“那是为什么?”秦时月说:“三个红包就是一千五,我听说那个什么成果奖的奖金,也就是三到五百的样子。”东方白就来了气,说:“你出什么傻气?红包钱既不要你出,也不用我出。”秦时月说:“你不出,我也不出,谁出?”东方白说:“谁出?这不是你要操心的,你只知道评了奖,请我的客就是。”
不久,市里科研成果奖评奖结果就出来了,秦时月荣获一等奖。颁奖大会上,秦时月上台领取证书和那五百元奖金的时候,最先想到的就是东方白塞给奖惩科的三个红包,觉得这生意做得实在有些亏,虽然那三个红包的钱并不是他出的。
本来颁奖会东方白是要代表学校参加的,无奈临时有事没去成,秦时月一回到学校就去了东方白的办公室,把五百元奖金放到他桌上,说:“东方校长,这份奖金放你这里吧,什么时候上馆子,你领导来定。”
东方白把红包塞回到秦时月手上,说:“不急不急,今后有你请客的机会。”
离开东方白的办公室后,秦时月心头不免生出几分感动。原来他一直怀疑东方白为他出这么大的力气,是要利用他,却至今没见他提过半句什么,是不是自己神经过敏,太小人之心了?
更让秦时月既感动又不安的是,过后不久,东方白利用自己分管学校后勤的便利,让学校食堂一名出了点小差错的工人提前退了休,把曾桂花安排进了食堂,每月可拿到五百多元的工资和奖金。
要知道,儒林中学老师家属子弟闲在家里没事做的多得很,谁不想在学校里谋个事情做做?现在秦时月连句话都没说过,老婆就得了个工作,这可是他做梦都没梦到的。秦时月就在心里把东方白当成了再生父母,恨不得立即找个机会,好好报答他一番。便天天盼望上面来考察校领导,他好为东方白说几句硬话。当然还不止自己给他说话,他还要把他信得过的老师动员起来,一起促成东方白做上校长。
可秦时月还没找到报答东方白的机会,东方白又兑现了他先前的许诺,给秦时月争取到了高级职称的申报指标,把他的档案材料送到了市职改办。
本来,儒林中学另外八个符合晋升高级条件的教师中,比秦时月资历老,教学成绩突出的就有四五个,但往上报材料时,东方白坚持要报秦时月,理由仅仅是秦时月得了市里科研成果一等奖,别的教师没有这样的殊荣。说实话,如今这个奖那个奖多如牛毛,谁没有那么三五个?这些奖说算数还算点数,说不算数屁都不是。但东方白却认定了,秦时月这个奖是正儿八经的政府奖,是别的这奖那奖没法比的。其他领导没有比东方白更过硬的理由,只好由着东方白,把秦时月的材料报到了市职改办。职改办是人事局设立的,秦时月在人事局代表政府主持的科研成果奖里得了个一等奖,现在要给他评职称,职改办还不全力支持?
只是就在市改办正要组织开评的时候,出了一个小插曲,秦时月的职称差点泡了汤。
原来另一位副校长薛征西见那几个符合高级申报资格却没能申报的老师心有不甘,就在背后怂恿他们,要他们告秦时月的状。那几位老师便以秦时月的职称材料虚假不实,学校个别领导搞手脚包庇亲信为由,联名写了告状信,上访到市委政府和人大领导那里。如今社会矛盾多,几大家领导没几天不接待上访人员和批阅告状信的,比儒林中学复杂严重的情况多的是,哪有精力件件细究?于是把告状信批转到教育局,要教师们去找教育局领导落实查证。
为了职称告状上访的,教育局领导见得也不少了,知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但看在市领导的批示的份儿上,还是答应这几位教师,一定查个落实,要他们先回去安心上课,等有结果一定答复他们。教师们都是知识分子,要他们告蛮状,也告不来,觉得教育局领导暂时也只能如此,便回了学校。
这些教师一走,教育局领导松了口气,找来职改办的邓主任,问是怎么回事。邓主任简单作了说明,领导认为评秦时月的高级,也没违反什么原则,便要邓主任跟儒林中学的领导打招呼,做好那些教师的工作,今后不要再上访,以免影响教育系统的形象。
从领导那里出来后,邓主任就翻出电话本子,给东方白办公室打了电话。
此时的东方白正在挥毫泼墨,在宣纸上写下一幅字:
一身正气
两度春风
一身正气是句旧话,如今有些实权的人都喜欢用这句话自我标榜,好像正气都到了自己身上,人家都是邪气似的。两度春风却是东方白个人心迹表白。原来东方白进步为一中团委书记和儒林中学副校长,两次都是春天任命的。这可是人生盛事,古人进士及第,免不了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现在已没有科举,东方白不可能也进士一番,及第一回,却一次又一次得以进步,在纸上书下两度春风字样,实不为过。这可比真的老远跑到长安去看花,不仅省心得多,还可给国家节省一笔不菲的差旅费,实为明智之举。当然两度春风云云,其喻义也只东方白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不能与人道破的。他也是知识分子出身,究竟还没浅薄到这个地步。
东方白这么自我陶醉着,还没来得及落款和署上日期,桌上电话就响了。他很不情愿地把狼毫放到笔架上,抓起了电话。只听邓主任在那头说:“儒林中学有一批老师到市里上访状告秦时月的事,你知道不?”
东方白就猛吃一惊,这可是他始料未及的,说:“我并不知道呀,市里领导是什么态度?”邓主任说:“市里领导要撤了你的职。”
听出邓主任在开他玩笑,东方白就放了心,说:“撤了还好些,我正不想做这鸟副校长,费力不讨好。”邓主任就将事情简要说了几句,说:“你要我们给秦时月评上高级,这没问题,但你学校的老师,你可要给我稳住哟,他们再到市里上访就不好办了。”
“那是那是,我做好老师工作,决不给邓主任您添乱。”东方白忙说,“这事让邓主任操心了,我让秦时月请您的客,怎么样?”邓主任说:“请什么客啰?我和你东方白,谁跟谁呀?当年要不是你姑父,我有今天吗?”
放下电话,东方白走到隔壁校办,吩咐校办主任去把秦时月找来。然后又回到自己办公室,拿了狼毫,给那幅字署上刚才来不及署上的大名和日期。
秦时月赶来时,东方白还拿着狼毫,站在桌旁眯眼自赏着那几个墨迹未干的字。秦时月也不知东方白找他什么事,见了他桌上的字,也在一旁欣赏起来。东方白的字不仅在儒林中学和教育系统是最好的,就是在全市书法界也堪称一流,不少书法爱好者和教育界人士家里都收藏有他的墨宝。
关于东方白的字,还有一种传言,说是学校图书馆没建成的时候,老校长就托人找政要和教育名流提写馆名,可人家一听说东方白就是儒林中学的副校长,都不愿提写,说是儒林中学有一个东方白在那里,还用得着我们吗?老校长想想也有道理,回头来找东方白,东方白说请名流或政要提写馆名是规矩和惯例,这既是对莘莘学子的一份鼓励,也对学校以后的建设大有好处,而自己何德何能,敢担此大任?坚拒了校长的请求。外面的人不敢提写,东方白也不肯动笔,馆名至今还没镶上去,急得老校长屁股冒烟,说馆名的事没定好,自己就是退下去了,心中也不安啊。
秦时月观赏着桌上的字,觉得无论是结构笔势,还是其内在神韵都到了一个相当高的境界。他不觉感叹道:“东方校长这字真绝了,如果用这样的字提写学校图书馆名,图书馆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