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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只有一个眼睛戴着黑色美瞳。”南湘看着我,淡定地说。
“……”我转身窝火地朝卫生间走去,要不是刚刚我洗脸洗头,把酒劲儿洗去了大半的话,我想我有可能自剜双目。
我把眼睛里那枚美瞳摘下来丢进垃圾桶里,从镜柜里拿出框架眼镜戴上,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非常好,我顷刻间又把南湘嘴里“喝成这样”的“这样”二字刷新到了一个更惊人的高度。
我走回客厅继续喝咖啡,南湘和顾源都没再说话,我经过刚刚的自取其辱之后,气焰也没有那么嚣张了。我在咖啡的浓郁香味下,头痛渐渐缓和了些。
我看着坐在对面的南湘,她姣好的面容在清晨柔和的光线里,看起来和几年前大学时代的她没有任何区别。而我呢,蓬头垢面,眼泡浮肿,戴着副黑框眼镜,我看起来和几年前大学时代的训导主任没有任何区别。
这个时候,从我身后传来一阵轰鸣,仿佛一辆推土机正在朝我开过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是唐宛如起床了。
她跌跌撞撞地走过来,爬上餐桌边的吧凳,然后就像一只无骨醉鸡一样瘫软在了桌面上,她穿着一套白色泡泡袖的蕾丝睡裙,圆滚滚,白乎乎,看起来仿佛一只奶油蛋糕从摩托车后座上翻下来摔在马路上。
她的眼珠子有一半悬停在眼眶中,上面一半则翻进了脑门儿里,这让她看起来前卫极了,像一个思考者。当然,她说出来的话也能让人瞬间变成一个思考者,比如我,我就没能立刻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她说:“我靠,我的头仿佛戴着一个奶罩一样疼。”我思考了半天,没整明白。
南湘拿起桌子上的矿泉水,倒了一杯递给她:“你也喝啦?是为了庆祝什么?”
“为了庆祝我搬家。”唐宛如打了一个饱嗝,空气里突然多了一股葡萄酒兑醋的味道。顾源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抬起他的手腕放到鼻子边上。不用问也知道,他手腕上肯定喷了一毫升够我吃一顿午饭的奢侈香水。
“原来昨天你们聚在一起,是因为你搬家啊。”南湘点点头,垂下眼睛又喝了一口咖啡,“那你怎么没叫我过来帮忙呢?”
唐宛如脸上瞬间一阵尴尬,她转过脸来看着我,向我求助。她哪儿绕得过南湘啊,她的心思只有下水道那么浅,掀开盖子就汤汤水水,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她藏不住事儿。
而南湘呢,她是百慕大,她是大海沟,她是《垂直极限》3D版。她能在一汪剪水双瞳里藏下一口花斑大鳄。唐宛如和她交锋,感觉就像派林黛玉去打牛魔王。
“你应该最清楚为什么没叫你啊。”我挺身而出,大义灭妖,“卫海也在,你也去的话,像话么?”
“有什么不像话的,分个手而已,又不是挖了他们家的祖坟。”门口传来一个带着低沉磁性,却又听起来冷漠无比的声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顾准来了,因为只有他,才会让人有一种背后突然开了扇冰箱门一样,脊椎发凉的感觉。这和唐宛如“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特点是一个道理,所谓的辨识度。
顾准拿着一杯星巴克外卖拿铁,在南湘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来,然后用他那双冷漠的深灰色眼睛看着我,仿佛一头狼在驱逐着企图靠近它领土的入侵者。我明白,他守护的领土就是他身边的这个美艳不可方物的绝代佳丽。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南湘,她眼睛里涌动着的默默情愫,和当初她望着卫海时一模一样。
我胃里一阵恶心,像喝了一杯鲜榨苍蝇汁。
难道奸夫淫妇还有理了不成,我被顾准这么激了一下之后,更加燃起了熊熊斗志。我唯一遗憾的就是顾里还没醒,我缺少火力支援,否则就凭你们俩,加起来口若悬河连比带划四个钟头,也比不过顾里对你们的惊魂一击,十秒钟之内保证让你们形神俱灭。
我看着南湘,把嗓门儿提高了些,这样我听起来就更加阴阳怪气儿了,我说:“而且你昨天那么忙,又是思南公馆晚宴,又是外滩罗斯福露台party,你飞檐走壁,翻山越岭的,哪儿顾得上过来帮唐宛如搬家啊。这种小事,何足挂齿,千万别耽误了你的远大前程。你看你忙得昨天晚上都没回来呢。”
“昨晚结束后,我回了一趟自己家,我要拿些东西。”南湘看着我,尽量压抑着她的怒气,她眼里对我有一种容忍,但她却并不知道,我此刻与一只眼睛面前被蒙了一块红布的公牛没什么区别。我眼里的红血丝就是我猎猎作响的战旗。
“自己家?是回顾准家吧?”我了解南湘,她那个家早就空荡荡的了,她妈现在在戒毒所住着,那个弄堂屋子里家徒四壁,回去拿东西?拿什么?拿个屁!“不过也说得过去,从某个意义上来说,顾准家对你来说确实就是‘自己家’,我懂。”
“南湘回哪儿住,关你什么事!”可能是我太咄咄逼人,又或者是我和他宿怨已久,旁边的顾源有点听不下去了,他把杯子朝木头桌面上一放,抬起眼睛瞪我。
“那我和南湘聊天,又关你什么事?!”我把杯子朝桌子上更加用力地一摔,瞬间咖啡四溅。说实话,我不是傻子,我能感觉到空气里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别说是我,就连一向艺高人胆大的唐宛如,此刻也嘴角抽搐,脸色发白。她的眼珠子四下转动着,仿佛此刻她正待在一个充满了煤气的密闭屋子里,任何电光火石,都能让眼前立刻一片火海,所有人都逃不过魂飞魄散、玉石俱焚的命。
但是我心里像是被人放进了一管催化剂,我的理智与情感,傲慢与偏见,都在朝着一个无法收场的方向狂奔而去。我的情绪经过一整夜的眼泪酝酿,经过一整晚的酒精发酵,早就嗷嗷待哺地等待着这个撩起膀子就开干的时刻了。
而这个时候,Neil从楼上赤着膀子下来了。用赤着膀子来形容他此刻的穿着,真的是太过保守,准确地说来,应该是“只穿着内裤”。
不知道是不是美国人都这么开放,起码他这个假洋鬼子,此刻几乎全裸地站在我们面前,非常镇定地拿起咖啡壶倒了杯咖啡给自己,一点都不别扭,他一边喝着,还一边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你们在聊什么呢,聊得这么起劲?”他袒胸露乳,双腿大开,看起来各种豁达。
从他这句话,可以知道,他的酒还没醒。至少他完全没有看出来我和顾源彼此脸上的杀气,我们此刻的表情如果走在大街上,一定二话不说就被警察拦下来刑拘。
唐宛如就像是一条看见了狗罐头的拉布拉多一样,哗啦啦流着口水,目光就粘在Neil身上扯不回来了。她炽热的眼神像两把油刷子一样在Neil这块鲜肉上来回涂抹,只差恨不得把他翻个面儿了,如果此刻燃起一堆炭火,她就能立即在街边卖起羊肉串来了。唐宛如的目光是那么的直接而狂热,我感觉Neil身上唯一的那一条白色紧身内裤都快要被她的目光给舔下来了。
但唐宛如的嘴出卖了她的心,她一把捂住眼睛(但指缝撑得简直能游过几条锦鲤),娇喘着:“哎呀你要不要脸啊Neil,大白天的就耍流氓!”她的眼珠子在她撑开的手掌后面炯炯有神,“人家还没刷牙呢!”我再一次没有弄懂这最后一句,但我确实被这句话的字面意思震撼了。要么就是我想得太下流,要么就是唐宛如太生猛。
但我没想到,她生猛的还在后面。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把手从脸上拿下来,盯着Neil结实的小蛮腰(接下来,当她说出她心中的疑惑之后,我才意识到,她盯着的地方并不是小蛮腰),说:“哎?不对啊,之前我和卫海被关在体育馆里的时候,他早上起来就‘那样’了。你们男孩子早上起床不是都会‘那样’的吗?你怎么没有‘那样’?”她每说一个“那样”,就用手配合着比划出一个惊世骇俗的手势——她用食指比了一个数字“1”。
我:“……”
Neil:“……”
南湘:“……”
顾准明显一口咖啡呛到了喉管里,咳得满脸通红。
“你赶紧把裤子穿起来,这里还有男的呢,你别把大家搞得不自在!”南湘冲着Neil哭笑不得地说,她明显想把刚刚火药味浓烈的话题转开,此刻,Neil就是一把及时递到手上的灭火器。
“顾源有什么好不自在的啊,”Neil很快就把杯子里的咖啡喝光了,他伸了个懒腰,胸膛和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扭来扭去,好看极了,“之前我还看过他和简溪两个人在浴室里光着身子,彼此帮对方剪手指甲呢。”
我和唐宛如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时候,我做了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我轻轻地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