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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散一叠旧书,清慕眯著眼睛细瞧了一阵儿,大概看清是那是几本前代史册。
而那个人就坐在书桌之後,双手交叠放於桌上,上身挺拔修直,目色冷如寒光──他几乎是毫无遮掩,甚至於毫不客气地直直盯著自己。
清慕最初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视线,然而却越看越觉气喘胸闷。更为严重的是,他感到太阳穴的疼痛暴起渐长,剧烈得几乎要将他的整个脑袋狠狠贯穿。
清慕想自己会不会是刚才疼得失去神智了。否则他怎麽会在那一双幽如寒潭的眼睛里,无比清晰地看到这许多年来,日夜纠缠他的零星片段。它们在他的眼底一张一张凌乱而过,狂飘如雪,肆意飞翻。
清慕忍不住脚软了一下。但幸好他反应迅速,快快扶住了门框。
封易辰自然是将这一切都尽收眼底。但他似乎是早料到了会有这一幕般,凌厉如削的脸上并未露出丝毫迹象。他用一种好像打量到手猎物似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一会儿清慕,然後终於开口,缓缓道:“你现在见到我了。我是有三头,还是有六臂?你是怕我,还是……”他扫一眼清慕愈发惨白的脸色,声音放轻,“爱我?”
这分明是戏谑调笑的话,但从封易辰口中说来,竟仍显得冷冷冰冰,有若寒霜。
清慕低下头长长呼了一口气,努力忍痛,断断续续道:“公子言重了。你好心救我,又留我在府上,好吃好喝住了那麽久,现在却还什麽都没要求我做……呵,想必清慕死期未至,那自然无需怕你……”他停下来闭著眼睛喘了一会儿气,也不知是因为头疼,还是因为後面的话,不大好出口,“……而你我、你我……素昧平生,今日初见,又怎麽谈得上……谈得上……”
清慕不知道自己为什麽就是吐不出那个字。
他虽然对那种事情避讳极深,但是他毕竟在如斯长大,耳濡目染,早已看多了颠鸾倒凤春宵云雨,也自然听够了轻薄之语豔曲淫词。说实在的,“爱”这个字在如斯那儿,早已经是被说烂的了。每个接客的小倌儿都可以在每一天,对著来去不同的客人,或妩媚,或娇嗔,或撒泼地,说上这样一个虚情假意的爱字。
可是谁在意它是真是假呢。客人图的是心里快活,小倌图的是银子多多。那个字和这一切比起来,实在是分文不值。
然而清慕是如斯的异数,一直都是。别人心目的微不足道,在他看来,却依然有被坚持的价值。
封易辰等了半天不见恼怒。脸上半点神色也无,却是沈声迫道:“谈不上什麽?”
清慕这时穴心剧痛,额际冷汗淋漓,一时恍惚,便脱口而道:“爱……”
房间一时安静。
封易辰坐在愈见摇曳的烛光残影之中,唇角微扬,像是终於有些满意。
他分开十指,右手按住桌沿,左手落在桌面轻敲几下,冷笑道;“那你大可放心,我们之间,永远也谈不上这个字。”
在意识彻底陷入无边剧痛的黑暗之前,清慕最後听见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正传 (十五)
第十五章
春满一进颜惜的房间,刚刚还强撑著面无表情的脸立马就挂不住了。他小心捧著冰镇酸梅汤一路竞走,快步来到颜惜面前,整个人笑得傻乎乎的。
“公子公子!他们现在可都羡慕死你啦。”
颜惜看也没看春满一眼,伸手接过碗来微抿一口,漫不经心道:“瞧你那副没出息的样子,他们本来就没相貌没手段,不会说话又不会做事,不是一直都该羡慕我的麽。”
春满也不介意颜惜的嘲讽,仍旧乐得呵呵直笑:“嘻嘻,可是现在的公子和以前的公子怎麽能一样嘛。如斯开了十多年,哪里出过像您这样……像您这样……恩……有出息的呢!”
春满知道若是论美貌,第一他年纪太小,根本没见过雪卿和离尘,所以不好下评论,而前任的无夜公子和颜惜,也只能说是各有所长,难分上下;若是论学识才情,颜惜根本不识字,所以这个马屁更是万万拍不得的。因此春满支吾半天,脑中灵光一现,干脆借用颜惜刚才形容自己的话,说他大大有出息好了。
反正……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的嘛。更何况,在春满看来,自家公子比起前三位出阁的头牌来说,的确是要更加有出息的。雪卿不清楚,但瞧瞧离尘和无夜,眼高於顶了那麽多年,结果千挑万选,最终托付的都是些什麽货色!再看看自家公子的运气,那可真真好的没得说!一出阁就抽中了皇甫小侯爷,而後一路鸿运当头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瞧瞧现在的靠山,乖乖……那可是货真价实的皇子殿下诶!
这样想著,春满的脸上又不自觉露出了羡慕崇拜的神色。回忆起清慕逃走以後不久,其他小倌对自家公子明里暗里极尽恶毒的嘲讽辱骂,甚至动手动脚,再比比现在人人都争著抢著阿谀奉承,抱他大腿的景况,春满只觉得像在做梦。此时他年纪虽然还小,但是跟著颜惜经历了这样从高处坠落低处,又再从低处回到高处的升降颠簸,一上一下之间,早已参透了许多。红尘世故,人情冷暖,怕是无非不在这二者之中。
颜惜一边听著春满真心诚意的恭维,一边将还剩下大半碗的酸梅汤轻轻放在桌上。他用麽指和中指拈起汤勺慢慢晃动,碗中晕开的波纹散出阵阵凉气,十分舒爽。
兰花指本来是很女气的,可是在颜惜身上做出来,却能显示出一种超越性别的美感。春满看得胸中一烫头脑发热,忽然脱口道:“公子你这麽好看,难怪二皇子想要独占你了。”
颜惜脸色不变,只是舀起一颗酸梅,放进口中含了含。
春满说的是近日来,不仅让整个华国,甚至让整个天下都津津乐道的一件事。薛铭修自那日来到如斯同颜惜一番欢爱过後,如斯隔日便放出消息说,颜惜不会再接客。
不会再接,除了薛铭修以外的客。
此言一出举世哗然。好多为了这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小倌而专门千里跋涉,从别国来到华国的客人,更是急火攻心,怒不可遏。谁都知道这定是薛铭修跟穆爷私底下谈了条件,才整出了这麽个不合规矩的规矩。
小倌就是拿来卖的!更何况是如斯那个当著天下百姓,正大光明出过阁的颜惜!薛铭修就算贵为皇子,可是他只要没把颜惜买回皇宫里去,谁规定就不能嫖了?!
这种怨气是深重的。如今如斯的大门外,日日夜夜都站著一群白费了银子,却又夙愿难偿,欲求不满的男人高声叫骂。有一些的确是万分生气,叫骂的时候甚至会扯上国仇家恨,大叫就算华国现在实力第一雄踞霸位,可是也还没能一统天下呢!华国的皇子凭什麽管到我们啊?然而这样的人毕竟是少数,其中的大部分,其实都只是一群随波逐流,毫无主见的家夥,胆子不大,只敢躲在带头人的背後,听见人家骂得狠了,自己也就心下痒痒,开口附和几声。
他们不敢得罪薛铭修,也不大敢得罪穆爷,只敢骂骂颜惜。这和骂娼妓差不多,那些人狠骂了几天发现没人来找他们麻烦,心中後怕立消,便越发骂得起劲儿,什麽肮脏粗俗的词句都骂出来了。
比如,“这骚爷们儿,你他妈再不出来,可别怪老子我不止操你一个人,连同你祖宗十八代也给一起操了啊!”
如斯里的人对此反应很微妙。大致可以分为三种,穆爷那自然是毫无反应的,定下的新规矩该怎麽著那还是就怎麽著;其他小倌则是表面义愤填膺,心中却在暗暗偷乐,想著他们现在没法儿明著整颜惜,那麽暗中能怎麽整到他那就怎麽来吧,况且事後若是被追究,倒霉的是门外的人,也不用他们付出代价;而春满则必不用说,定然是又羞又恼又气又恨,有好几次实在听不下去,甚至都跑出去和那群下流猥琐的家夥大声争执过。
不过幸好在动手前被护卫们抓了回来,带到颜惜的屋里。
颜惜那时候正好在午睡,因为被吵醒,所以心情非常糟糕。春满一进屋他就将穆爷才赐的琉璃镜给狠狠掷了过去,!当劈啪几声过後,那面生前华美奢侈的镜子,便再也没有了全尸。
颜惜对著春满整脸的泪痕无动於衷,只厉声道:“他们好不容易骂累了,我也好不容易睡著了,谁准你出去和他们吵!”
春满难得倔强地咬著唇抽泣辩解:“是……是小的自己要去的……我、我就是听不下去了!”
颜惜冷笑:“他们说的又不是你,你有什麽可听不下去的。”
“我……我只是……只是……”
春满不再说话了,然而哭声却是越来越上气不接下气,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