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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是……说笑的吧……”眼泪在眼眶中连转儿滚著,玄珏似乎是被吓傻了,全身上下只有嘴唇能动,“这……这怎麽可能呢?前几天,我还和他去了左小公子的周岁宴呢……他、他那时候还笑我来著……这才过了几天,怎、怎麽就变成这样了呢……?”
说到後来,玄珏的鼻音越来越浓,喉咙越来越涩,眼睑轻轻一颤,豆大的泪珠儿便摇摇晃晃地滚出了眼眶。
玄珏这副泪流成河,甚至是心如死灰的绝望模样,有点儿把眼前的黑衣侍卫给吓到。他想平日总听人说小世子和六殿下交往颇深关系极好,现在看来这不仅是真的,而且恐怕……还形容得不够呢!至少现在在他的眼中,小世子这夸张的反应就差没让他以为,这两人是真心相爱,生死相许了。
不管玄穆现在遭了什麽罪,但玄珏毕竟仍是整个宫室宠爱万分的小世子,他可得罪不起。黑衣人念及此处,赶忙低头拱手,自以为好言地宽慰了一番:“小世子不必过分伤心。六殿下现虽押於天牢,但他毕竟贵为皇子,在彻底查清之前,狱卒们都不敢为难他的。”
也许他本是好意,但这一派官腔却说得玄珏既哭又笑,自言自语起来:“都已经被关进天牢了,还用等什麽‘彻底清查’吗?皇伯母让你们来搜查六王府,也无非只是做做样子,堵住众口罢了。还说什麽‘贵为皇子,不敢为难他’?呵呵,平日宫中有谁把他当成正牌殿下来看待了?在你们这些势力的下人眼中,殿下不就只有玄星哥哥他们那四个吗?现、现在居然还大言不惭地说出这种假话,真是令人恶心……呜……再、再说了,皇伯母的心肠那麽坏那麽毒,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暗中给狱卒下命令,让他们往死里折磨玄穆……”
玄珏越往下想,就越是觉得可怕。他真恨不得现在立刻就飞奔到玄穆的身边,将他紧紧抱进怀里(虽然不可能抱得下……),替他挡住接下来所有的可怕刑罚。
黑衣侍卫觉得很震惊。他一直以为玄珏是一个不学无术不务正业,只知吃喝玩乐的愚蠢家夥,然而他刚才的那一番话,却证明他其实看到了,也想到了很多。
原来他很聪明,只是那些冷酷,并且令人悲伤的东西,他从来不说。
玄珏想的是,既然宫中其他人,已经对玄穆冷漠如斯,残忍至此,那他为何还要再去揭开玄穆的伤疤,让他流血,让他痛苦呢。
如果可以,玄珏希望用自己的真心去打动玄穆,给他温暖。事实上很多时候,玄珏仅仅只是看著玄穆,都会感到如绞般的心疼,因为他总是会忍不住去想,那个人,真的孤独太久了。
而他还将要继续这样孤独下去,多久呢。
玄珏始终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玄穆的场景。彼时他六岁,玄穆八岁。
那是一个起了薄雾的秋日清晨。在美人湖蜿蜒曲折,云烟缭绕的的湖心长廊之上,玄珏迎面遇上了正要去上早课的玄穆。跟在身旁的侍女,似乎不想让他接触这个在宫中饱受争议,而又丝毫不得宠的孩子,於是急忙牵过玄珏的手,想要将小主人给快快拉走。
然而从小就爱看一切“美”好事物的玄珏,那时哪里还能走得开呢。眼前这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小哥哥,眉目似墨,淡远如画,虽分明只是寥寥几笔勾勒而成,但於一颦一蹙之中,那眉间却仿佛藏有远方浅山如黛,粼粼一湖碧波。
小玄珏看得呆住了。直到玄穆早已从从他的身边走过好远好远,他才终於回过了神来。而後他转身面向千里湖光山色,在一片轻烟薄雾红日旭光之中恍恍惚惚地想,美人湖就是美人湖,果然名不虚传,真是一个见美人的好地方啊!
那是玄珏生平第一次见到美人,而至今,他也没有遇上生平第二次。
薛景涵不算。因为玄珏觉得他太假。第一眼是,现在更是。
玄珏狠狠咬白了嘴唇。
“……谋反……皇伯母给的罪名,到底是怎样的谋反?”
黑衣侍卫自听见玄珏刚才那番,尽管抽噎不断,但却道理明朗的分析之後,就再也不敢对眼前的小世子心怀轻蔑。现在听他这样问起来,更是立马大改态度,谦恭答道:“听闻是皇後娘娘得了密报,说六殿下与左将军企图联手……挥兵逼宫。”
“……密报?”玄珏呆呆重复了一句,不知脑中想到什麽,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凄苦。
“密报……密报?……天!果然如此,果然如此!”玄珏的语气蓦地激动,甚至是疯狂起来。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转身飞奔而去,离开了六王府。
他一路狂奔,中途也不知惊到吓到撞到了多少人。所有人都用一副目瞪口呆,好像看疯子一样的表情看著他,想如果不是因为早知道被关进天牢的人是玄穆,那麽他们现在绝对会以为,那个谋反失败的人,其实是他们的小世子殿下。
然而玄珏才懒得管他们。他现在脑子里就只有两个年头──玄穆你笨蛋笨蛋!薛景涵你混蛋混蛋!
他跑得极快,好像一辈子都没有那麽快过。也不会再有那麽快了。
耳边尽是呼呼的风声,很大,也很冷。玄珏看不清眼前那麽那麽多一晃而过的东西,只有玄穆……只有玄穆一个人,始终停留在他所有能够看得见的地方,不曾远去。
玄珏觉得自己又快要哭了。但是他不能哭。风刀刻在脸上凝住泪水,固然是很疼,可是他心知肚明,就这麽一点儿疼,又哪里比得过玄穆此时的锥心刺骨呢。
玄穆,玄穆。
於茫茫朔风之中,玄珏的耳中眼中脑中心中,全都只有这两个字,只有这一个,令他魂牵梦萦多少年的名字。尽管身体很大,却再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容纳别的什麽──任何都不可以。他想自己从未像现在这样深入骨髓地感觉到,他对那个人经年难消的痴迷与爱恋,其实早就不再仅仅只是因为他的气质,与美貌了。
天下美人千千万,何其多。可是他的玄穆哥哥,却永远只有一个。失去了,就再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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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再也不会有!
一想到可能会失去那个人,玄珏终於疼得,在疾风中轻轻合上了眼眶。往事旧梦忽如流水,涓涓从他心间淌过。
他想起那个总是被挤在最边缘,只能独自引觞酌酒的玄穆;他想起那个总是被找麻烦,辱骂和拳脚都接连不断招呼到身上的玄穆;他想起那个总是被忽视漠视,明明才貌逼人,却生生沦为了隐形者的玄穆。
记忆中有那麽那麽多的玄穆,那麽那麽多。然而每一个,却都是铺天盖地的孤独。
恍惚中,玄珏忽然想起多年前的某一晚,那个人亭亭立於园中,抬头仰望浩浩苍穹。那时他刚从房中推门而出,谁料一抬眼,就看见这样惊心动魄的绝美画面,於是呆呆卡在门槛之间,再也迈不出下一步。
玄穆侧颜如珀,两帘轻巧颤动的黑睫,隐如展翅欲飞的蝶,腾云而来驾雾而去,幽幽若风,漫漫如烟。
那时夜凉如流水,月色皎如魅。他一个人安静地站在那里,眉目幽冷,姿态风雅,好像已经这样子站过了许多许多年,并且还将要这样子,站过更多更多年。
月华倾泻而下,流动在他的衣衫之上。那画面极美,却令玄珏忍不住想要流泪。他想不通。六王府的园子其实真的不大,可是为什麽,当玄穆一个人安静站在那里的时候,却好像寥寥天地,就只有他。
就只有他一个人。一个人坎坷地走过半生,一个人孤独地走向终点。
玄珏倚在门边远远地看,生怕呼吸重一点,都会打扰到那个人的一切。天知道过了多久,他的眼角终於缓慢地湿润起来,那种一寸一寸被淹没和灼烧的感觉,令他手足无措。
宫中别的人或许都以为六皇子是可怜的,然而经历了那一晚的玄珏却觉得,比起可怜,那个人分明只是寂寞。
他想要给他温暖,却已经来不及了麽。
不管府门前鞠躬行礼的侍卫,玄珏飞快地冲了进去,停在院中,大口大口地喘气。
父王和薛景涵,就站在他的面前。
玄祁看起来是吃了一大惊,然而薛景涵却是毫无讶异,倒像早就预料到似的。
眼看玄珏衣冠不整服侍凌乱,眼眶还隐隐泛红,玄祁毕竟关心儿子,沈声问道:“怎麽弄成了这个样子?真是让人看笑话!还不赶快回去收拾收拾!”
玄珏此刻怒意极盛,根本无暇理会父亲。他直接冲上前去揪住薛景涵的衣领,一边使劲儿地摇,一边带著哭腔,嘶哑吼道:“薛景涵你混蛋!你混蛋!玄穆那麽喜欢你……那麽喜欢你的……可是你竟然……”
薛景涵面无表情,只淡淡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