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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是宋代百科全书式的杰出学者,其学术领域涉略之广,宋代无人可比,这里只说理学。朱熹,字元晦,号晦庵、晦翁,别称紫阳,祖籍徽州婺源(今属江西),生于南剑州尤溪(今属福建),后徙居建阳(今属福建)考亭,故其学也称闽学或考亭学派。他在理学上的代表性著作有《朱子语类》、《四书章句集注》、《周易本义》、《朱文公文集》。
其中的《四书章句集注》是把《礼记》的《大学》、《中庸》篇与《论语》、《孟子》合编在一起,采择合乎自己学术主张的前人论说,加上朱熹本人通俗浅近的注释,《四书》由此定名,并位居《五经》之前,在后世历朝的理学普及中发挥过无与伦比的作用。
朱熹学说集理学之大成,对理学的基本问题几乎都有论述。“理”,也称“道”或“太极”,是其理学体系的核心范畴。在他看来,理是形而上的;先于自然现象与社会现象而存在;理是事物的规律,万物有理是“理一”的表现,但落实到具体万物,则万物各有一理,此即“理一分殊”;理是纲常伦理的“当然之则”,具有理的人性是天命之性,理与气杂的性是气质之性。气也是其理学体系的重要范畴。气是形而下的,理气关系是主客关系;理在气先,理生气;但气一旦派生出来,就有一定的独立性。
朱熹认为穷理离不开格物,即所谓“即物穷理”;由格物到致知,有一个从逐渐积累到豁然贯通的过程。在指出天命之性与气质之性的同时,他还认为有出于天理与性命之正的“道心”,出于形气之私的“人心”;人心并不等于人欲,但倘若没有道心主宰,就有人欲泛滥的危险,因而必须“遏人欲而存天理”;天理人欲在社会领域的表现就是王道霸道的区分与义利之辨。
朱熹是理学的最后完成者,是孔子以后对儒学贡献最大的思想家。理学就是以他为象征和作品牌的。理学当然也有其负面的东西,禁锢思想,压制人性,以致有“理学杀人”的呼声,但千万不要在泼洗澡脏水时连孩子一起倒了出去。
理学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与朱熹同时有个陆九渊,对心与理的关系就有自己的看法。他是抚州金溪(今属江西)人,字子静,号存斋,世称象山先生,其学也称陆学或象山学派。他认为“心即理”,痛快地宣称“宇宙便是吾心,吾心便是宇宙”,宇宙万物之理便是每人的心中之理,所谓“万物森然于方寸之间,满心而发充塞宇宙,无非此理”。
从心即理出发,陆九渊认为学问应该“立大”、“求本”,而方法应该“简易”、“直捷”,也就是“切己自反”,“发明本心”,即所谓“古人教人,不过存心、养心、求放心;此心之良,人所固有”。在道德修养上,他虽也主张“存心去欲”,但对朱熹格物穷理说颇不以为然,而强调“尊德性”,即只须发明人心的固有良知。他因张扬“心即理”,故其学也称“心学”。他提出的“良知”命题,开其后王守仁阴阳心学之先河。
当时还有一个学者叫吕祖谦,见朱陆两家各执一词,就邀请两派举行一次辩论。与会者还有陆九渊之兄陆九龄和朱陆门人,会议主题是求知治学的根本方法,时间是在淳熙二年(1175年),地点是在信州(今江西上饶)鹅湖寺,后人就把这次学术讨论会称为鹅湖之会。
在会上,朱熹强调“道问学”与“即物穷理”,即“反观博览而后归之约”。陆九渊则主张“尊德性”与“发明本心”,甚至以为“学苟知本,六经皆我注脚”。朱熹讥刺陆学过于简易,陆九渊反讽朱学太为支离,并自负的吟诗道:“易简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令朱熹很不受用,终于不欢而散。
不过,后来程朱理学定为官学正宗,而陆王心学则始终缺少那份荣耀。根本原因在于:程朱理学以先天的理驾驭人心,人心就跳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而心学过分强调心的主体作用,稍一失控,就会出格,滋生出思想叛徒,动乱精英。
在北宋五子开创理学的同时,还有司马光为首的朔学(亦称温公学派)、苏轼为首的蜀学和王安石的王学(亦称荆公新学)。朔学多是脚踏实地的务实的学者,体现宋学的实用精神,这一侧面为后来事功学派发扬光大。蜀学比较驳杂,老庄、佛禅与纵横之学的成分都有一点。但总的说来,司马光和苏轼还是分别以史学家与文学家见知于后世的,他们的学术思想往往被人忽视。
荆公是王安石的封号,新学的基本著作有他自撰的《周礼义》和其子王雱所撰的《诗义》与《书义》,合称《三经新义》,曾经颁行学校,作为取士标准;《字说》与《洪范传》也是新学著作。《三经新义》一变汉儒章句训诂之学,以义理解经,虽有牵强之处,却也富有创新精神。连朱熹都不得不承认:“王氏《新经》尽有好处,盖其平生心力,岂无见得著处?”
王安石虽然也讨论“道”、“元气”等命题,但强调“天道尚变”,以此作为变法革新的思想根据,并进而以为“天变不足惧,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荆公新学有经世致用的鲜明性质,这点对南宋事功学派也有所影响。但王学在南宋名声不好,即便有学者受到这种影响,也讳莫如深。
当时与朱熹并称为东南三先生的还有张栻与吕祖谦。张栻,字敬夫,号南轩,他是南宋宰相张浚之子,原籍汉州绵竹(今属四川)人,后迁居湖南衡阳,其学世称湖湘学派。在理学上,他强调“发明天理而见诸人事”,注意“涵养功夫”,但重在力行。在当时的义利之辨中,他明确反对功利,认为功利之说兴,将使三纲五常“日以沦弃”。
张栻与朱熹在理学传承上关系,恰如大小程,他活的不长,学术上没能充分展开,传人也不多,而朱熹则门生弟子遍天下,朱学的影响就日渐势不可挡。不过,朱熹一再肯定张栻学术对自己启迪非浅。
浙东事功学派是南宋学术的第三种势力,由吕祖谦为代表的金华学派、陈亮为代表的永康学派与叶适为代表的永嘉学派构成。
金华学派的领军人物是吕祖谦,字伯恭,婺州(今浙江金华)人,世称东莱先生,其学称吕学、婺学。吕学以“中原文献之学”为根柢,不主一说,兼取众长,“陶铸同类以渐化其偏”。从理学角度看,他的主张介乎朱陆之间,他起劲张罗鹅湖之会,就试图调和朱陆之争。在理学与事功学派王霸义利之争中,他既赞同朱熹的基本观点,又明显有经世致用、不尚空谈的倾向,因而一般也把婺学划入浙东事功学派。朱熹对婺学颇有微词,以为杂博而不纯。也许这个原因,张栻倒进了《宋史·道学传》,吕祖谦却只能屈居《儒林传》。
陈亮,字同甫,世称龙川先生,他是永康(今属浙江)人,学派是以他的籍贯命名的。他曾自负的说自己有“推倒一世之智勇,开拓万古之心胸”,看来是毫不掩饰自己好恶与才华的直率之人。这种个性最易得罪当道,他也因此三次被诬下狱,差点被人整死。
陈亮反对朱熹“理在事先”的说法,认为“道非生于形气之表,而常行于事物之间”,“盈宇宙者无非物,日用之间无非事”,进而明确提出功利之学来对抗性命义理之学。淳熙十一年(1184年),通过书函往复,他与朱熹有过一次王霸义利之辨。
朱熹将陈亮的学说归结为“义利双行,王霸并用”,而在朱熹看来,义与利,王与霸,各是南辕北辙、水火不容的对立物。陈亮反驳说:义与利、王与霸同出一源;王与霸只是程度不同,并无本质差异;而仁义德性应该见于事业功利。
永嘉学派也是以领衔人物叶适的籍贯命名的。叶适,字正则,世称水心先生。他反对程朱“理在事先”的观点,认为“道在物中”。在义利问题上,他主张“以利和义”,指出“既无功利,则道义者,乃无用之虚语”,“善为国者,务实而不务虚”。他对孔子以外的“古今百家,随其深浅,咸有遗论”,往往“有卓然不经人道者”。
在学术上,浙东事功三派也以永康学派最为激进,甚至有点偏激。但在功利之学的广度与深度上,叶适比陈亮更彻底,影响也更大,对朱熹理学的冲击也更激烈,李贽因而称赞他“无半点头巾气”。正因如此,朱熹对事功学派也比对陆学更持否定态度:“陆氏之学虽是偏,尚是要去做个人;若永嘉、永康之说,大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