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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在特高课留置场优侍室里,西江月病体恹恹神情恍惚地坐在床上,徐晴一口一口地喂他稀饭。他吃了几口就摇头不想吃了。徐晴问他:“尝出这是什么粥没有?”
西江月茫然,“不是小米粥吗?”
徐晴说:“你可白瞎我一片心了。”原来这是冰糖银耳燕窝粥,她让舅舅向帝宫御膳房里要来的,叫他快吃了。
西江月这才自己接过碗全喝了下去,一边说自己是“食不甘味”。
徐晴大骂币原司照这个王八蛋,太坏了,让西江月去法场陪绑就是他的主意,私自对西江月用刑,也是他背着上头干的,本来上次徐晴上上下下打点得差不多了,都准备放他出去了,这家伙来了这么一手,甘粕正彦极为恼火,请求处分他呢。
西江月的目光有点呆滞、发直,不知徐晴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徐晴哄着他说:“好在噩梦都成为过去了,一天云彩都散了,不单我和舅舅为你鸣冤叫屈,甘粕正彦也说话了,艺文同盟也挺够意思,征集了二百多个艺术家、作家签名,是梁父吟领衔,强烈要求保释你,事情闹大了,也是好事,关东军当局已答应放人了。”
西江月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倜傥风流,也失去了热情。现在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出去还有什么意思?谁还会相信他?况且,在酷刑和陪绑过后,他什么都说了,地下组织会像处理叛徒一样把他除掉。他不想出去,也不敢出去,相对说,留置场倒是安全的,是苟活的避风港。西江月让徐晴跟宪兵队说他不出去。
徐晴说:“你胡说些什么呀,告诉你,你不会被他们当叛徒的,知道是为什么吗?因为你供出来的人,他们一个不捕、一个不抓,就当没那么回事。你的同志还会把你当同志看待,这你放心了吧?”
西江月更加茫然,“这又是为什么?日本人的特高课不就是要千方百计破坏我们反满抗日组织的吗?狼怎么会不吃羊?”
徐晴说:“以后抓,是以后的事。那就不关你的事了。不能让人家知道是你供出了他们。将来你的同志因为别的案子牵进去,也就和你没关了。”
西江月明白了:“你是说宪兵队放了我,还想让地下组织对我信任如初,这可能吗?我落过一次水了。”
“落水有什么关系?”徐晴说,“我的同志落水的多了,接上关系不也都照样效力吗?关键是他们肯定要摸清,要经过甄别,看你是不是变过节,如果你没给同党造成半点损失,那他们凭什么不信任你、不重用你?你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只会更高。”
西江月想想也是,说:“可我还是有隐忧,我都陪过绑了,为什么又这么轻易放我?人家不会起疑心吗?”
“陪过绑都挺过来了,证明你坚贞不屈,上哪儿找这样的英雄去!结果嘛,还是我从前就已经给你设计的,也不能说你是被错抓,总得找点儿理由,说你是因为走私一车皮大米,经济犯。”
西江月哭笑不得。如果大家真的相信他只是个经济犯,那倒轻松了。
徐晴便帮他换衣服,催他刮刮胡子,要仪容整洁才好,说:“下午三点,新京医大师生派代表来接他回校,很隆重,够光彩的了,还不打起精神来。”
西江月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徐晴一手操办的,没有她张罗,自己早死了。
他刚说子一句感激的话,徐晴就打断他说:“你知道就好,我不管你是听命于重庆还是听命于共产党满洲省委,也不管你将来是不是为特高课服务,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我只求你平安,只求两个人永远相亲相爱……”她的眼里甚至涨起了泪潮。
西江月深为感动,抱住她,一时,他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个徐晴了……
9
张云岫提着菜筐从街上回来,见张云峰蹲在三马路镶牙院门前街旁看人家耍猴卖药呢。他拍了弟弟一下,知道张云峰是来找他的。
张云峰说:“等哥哥半天了,我是来告别的,明天就要回山里去了。”
张云岫也不好随便请他到镶牙院里坐,兄弟彼此都明白,是不能随便接触人的,特别是横的关系,离开建大后,这么久了,他连陈菊荣都没敢去见。他写信都托人拿到外地去邮,陈菊荣近在咫尺,却有如隔着天河。
张云峰也不是从前头脑简单、好冲动的张云峰了。他倒关心起哥哥的婚事,问道:“难道你一辈子不想见陈菊荣了?”
“快熬出头了。我一旦回到建国大学,就不用偷偷摸摸地活着了,我就可以去见陈菊荣了。”张云岫停了一下,他叫弟弟等他几分钟,他把菜送了进去。
张云峰进去后,发现白浮白从镶牙院里面出来,看来他牙不好,是这里的常客。张云峰愣了一下,想扭过头去,可白浮白却直视着他,张云峰只好凑过去打招呼:“校长,看来你还认识我。”
白浮白却摇摇头说:“你是谁?眼生,我怎么会认识你?”说完,倒背起手来看了几眼耍猴的,上了一辆三轮车走了。
张云岫走出来,有几分担心地问他:“方才看见白校长了没有?”
张云峰说:“真怪,他目不转睛地看我,我以为他一定认出我了,只好硬着头皮上去打招呼,刚也说他根本不认识我。他忘性能这么大吗?”
张云岫说:“他帮我那么大忙,可见了我也不冷不热的,他这人就这样。他未必不认识你,我看他是装糊涂。”
张云峰问:“他跑镶牙院来干吗?”
“治牙呀!”张云岫说,“他隔三差五地来,光扒开嘴看,这敲敲那打打,没见钟大夫怎么给他治,既没拔,也没补。我溜过几眼,他的牙挺整齐的,只是清清牙石而已。”
张云峰对白浮白没好印象,认定他是汉奸,提他没劲。倒是觉得他的儿子、女儿都出类拔萃。
张云岫告诉张云峰一个消息:“方才我进去送菜,听冯大夫说,西江月老师快被放出来了。”
这是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可张云峰想不明白,问道:“他不是陪过绑差点被枪毙了吗?怎么一下子又这么轻了?”
张云岫同样纳闷,说:“听说是走私大米罪,那就轻多了,这人也不简单,陪绑可不是闹着玩的,枪声一响,一倒一大片,吓也吓死了,听说他什么也没招。”
张云峰点点头,分析道:“宪兵队也不能说抓错了呀,就弄出个走私罪来,抓得有理,放得也有理。”
张云岫点点头,又问:“奉天那个杨小蔚没走吧?”
张云峰说:“你还没领教她的个性?她没弄个水落石出之前,她不会善罢甘休的。”
这事张云岫又无法告诉冯大姐和钟大夫,他怕杨小蔚捅坏了事,就让张云峰走前再劝劝她。张云岫冷眼观察,觉得他们俩倒挺对脾气,她能听弟弟的。
张云峰说:“我试试吧,未必。”杨小蔚这人神出鬼没,一天到晚抓不着她影。
此时的杨小蔚正在济众镶牙院附近转悠。济众镶牙院后院靠着院墙有个堆杂物的小棚子,油毡纸苫顶,棚子里,破筐、煤坯和污物桶、柴草横七竖八堆在那里。这里有一扇后门通向后面一条小巷。杨小蔚不知什么时候钻到了柴草堆中,伏在那里等待着。
天地间渐渐静了下来,钟鼎推开后门,亲自察看了一下,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别忘了把后门锁好啊。”
钟鼎答应着:“我正准备锁呢。”
又听冯月真关切的声音:“你这人真是的,天这么凉了,怎么就穿一件薄卫生衣就出去了?小心冻感冒了啊。”
钟鼎说:“一点不冷。”
杨小蔚极为不舒服地扭歪着脸。“砰”一声后门锁死了。杨小蔚注视着后窗,挡着的橘红色撒花窗帘,透出一片红光。窗子上先是映出两个人影,杨小蔚轻手轻脚地溜到窗下,想找个缝隙向里看,可是挡得太严了,什么也看不见。
_。文。_只听屋里钟鼎说:“你还害羞啊?你已经不是新媳妇了。”
_。人。_冯月真的声音,“老钟你又开玩笑。”
_。书。_钟鼎说:“像我们这样离奇浪漫的结合,你说世上会有第二个吗?”
_。屋。_冯月真说:“也不一定没有吧……”
杨小蔚听到这里怒火中烧,她把小棚子里装满石膏模子、染血棉球的污物桶搬了起来,照着玻璃窗猛地砸去,一声巨响,有几扇玻璃粉碎,屋子里冯月真惊得大叫,对钟鼎嚷着:“快起来,来贼了。”
杨小蔚早从后角门旁的板障子上翻过去消失了。
钟鼎和张云岫追到后院,张云岫断定,贼人一定是从后面板障子翻过去跑了。冯月真也披上衣服出来,一时无法判定这是什么人干的,目的何在。钟鼎分析,不像小偷,倒像是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