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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戏院还在上映着费雯丽的电影,安娜卡列尼娜的海报张扬地贴在招牌上,那终归是幻影泡沫。
途径的政府大楼门前都挂上了白色缎带,以示哀悼。可大街上的人还是一样的生活着,电车如同往日一样驶向另一个街头。
“嘭!”的一声,一个炸弹突然在街口处爆炸了!
街上的人突然乱作一团,到处乱跑,凌霄然坐着的道济被挡在路中间,他伸出窗口,望天上一看,几架飞机在天空略过,发出了爆鸣的声响。
有些人提着行李就往火车站跑,那是上海即将要被占领了!凌霄然只是有略闻与95军之间的战斗,但并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强虏之末的地步。
车上的士兵连忙转头来说道:“凌先生,我们还是往回走,等上头再下指示罢。”
“不成。”凌霄然低声道,今日已经是最后一别,怎能就这样回去。
“这种情况危险十分。”
凌霄然并没有动摇,他大喊道:“往前走!”
士兵也没有听他的话,只是现在街上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哪里都驶不出去。
天上的乌云薄薄地笼罩着,本该是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却突然变成了将要下雨的模样,连那招牌上贴着那费雯丽的海报颜色都开始黯淡下来,就只有胸前的白花依旧白的刺眼,就像那白月光一般。
看着混乱的街道,凌霄然几乎想要推开车门,可突然有一个小兵撞入了他们的视线,那小兵避开人群,一路奔跑,直到凌霄然的车旁。
凌霄然将玻璃窗摇下来,那小兵气喘吁吁地说道:“凌先生,你,你还是先回去罢,夫人已经取消了葬礼,打算改日进行。”
“砰砰砰!”
接连的几声炮弹就像激起千层浪的大石,直直地砸在人的心里,凌霄然瞥着那白花,花瓣都有些洒落,浓在一起,变成了一颗朱砂痣。
突然雨滴大颗大颗落下来!凌霄然的脸上也不免沾了几颗。
暴动持续了大概有十几分钟,由军队的车伍进行开路,才勉强划出一条道来,凌霄然突然推开了车门,往街上跑去!
“凌先生——!”一堆士兵在后面跟着他跑,凌霄然还是囚犯,要是放走了他,着罪名可不好担。
可凌霄然没有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去见见他而已,就最后一次,可是他忘记自己已经老了,没有年轻时的冲劲,不一会儿,就被那些小伙子追上了他的步伐。
凌霄然低喘着气,瞅着胸前的白花差点要掉落下来,他不禁又重新别上。士兵重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说道:“凌先生,你可不能随便乱走,不然我们也不好做。”
凌霄然重重地叹了一声,自己的腿开始疼的不行,他摆摆手,却说道:“你们,押着可以,但我要去一趟顾公馆。”
士兵也怔住了,他似乎意识到凌霄然的手在发颤,便也放低了声音说道:“可是现在的情况危险,指不定下一刻就要转移了。”
“不碍事,就去一会,去完我马上回来。”
凌霄然从前是使惯命令的少帅,从未这般放低语气与人说话,要是从前他能这样与兄长相处就好,也不用滋生出那般多的矛盾,沦到今日的局面。
士兵一阵沉默,便扶着他的手,然后说道:“那好罢,我陪先生去。”
由这里走到顾公馆还有一段距离,他们专挑小巷走,一弄接着一弄,电车的声音还在耳旁回响,雨滴越落越大。
凌霄然也没有带伞,他抹了抹迷蒙住眼睛的一片雨水,早已分不清那是眼泪还是别的东西。
衣服被雨水弄得湿透,就搭在身上弄得很不舒爽,他突然想起那时和顾煜城的一次打猎,结果也是这样的大雨,两个人的身体都越来越重,结果就掉在了对方的心里。
他的步履开始有些蹒跚,手还是在发抖,士兵见他如此,也只好上来扶他一把。
每个人都往车站走去,就只有他逆势而行。
白色的缎带落寞地挂在雨水中,凌霄然抬眸一看,终于到了顾公馆。
士兵们一丝不苟地在门口把守着,还有一些小兵在搬着东西,温瑾漪的身影隐没在门廊里,似乎在指挥着大家。
门里燃起了一丝硝烟,迷离的白色,晃着眼睛,凌霄然往门口方向走去,许久后才喊了一句:“夫人。”
温瑾漪一转头,才看见凌霄然还站在雨中,她一怔,眼泪却流了下来,她招了招手,不禁低声说道:“子墨,先进来。”
凌霄然的衣服还在滴着水,站在这干爽的地方,倒显得不太合适。
温瑾漪盯着这缓缓升起的白烟,却说了一句:“我们准备撤离了,你也走罢。”
走……到底要走去哪里。
凌霄然被关了这么多年,突然忘记自己该去哪。
凌霄然依旧不甘心地说道:“我想见兄…顾先生的最后一面。”
温瑾漪摇摇头,轻声道:“烨霖的遗体刚刚由傅弘文送去火化了。”
原来所有的一切均是白费心思。
凌霄然的心像是被剖开来,可他表面上看起来去很坦然,只有那只手还在发抖,忍都忍不住,他瞧着那些不停搬着东西的士兵,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温瑾漪坐到了沙发上,茶几还摆着往日烨霖用过的杯子,她阖上眼眸,却对凌霄然说:“我昨天才和瑾瑶通了电话,我决定还是让你去英国罢,也好跟她团聚。”
凌霄然一怔,他终究还是想知道兄长魂归何处,不禁哑声问道:“夫人要是转移到何处?”
“我……”温瑾漪顿了顿,复又说道:“我的计划还是去瑞士,那儿与英国离得不远,有机会我们还能见面。”
“那兄长呢!?”凌霄然一个心急,这个称呼还是脱口而出。
“自然也带到那边再下葬。”
“……”
风夹杂着雨吹到庭院里,莲蓬还在池里沉浮着,凌霄然突然觉得有些冷意,虽说这是春夏季节,却恍如冬天。
温瑾漪抚着沙发上那细细的绒毛,她淡淡地说道:“你回去准备一下,最好明天之前就离开上海,我让人送你到香港再转机。”
听罢,凌霄然便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顾公馆,门廊越变越小,直到在视线里变成了一个素白色的小点。
雨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小兵向人拿了把伞,便撑在了凌霄然的头上,水沿着伞骨而落,变成了细密的珠帘。
飞机在头顶略过,那爆破声真切地就像在身边响起一般,凌霄然终究还是回去了,终究还是没能送顾煜城的最后一程。
一辆黑色的大车在街上行驶开来,凌霄然正好过了马路,便没再留意,转身就没入了巷口。
黑色的车盖上是一朵白色缎带系成的大花,复迭在一起,美则美矣,倒是太过素净。里面躺着顾煜城的遗体,傅弘文坐在车子的前座,一脸的疲惫以及悲伤。
他没有想到终有一日他接到的命令便是带着顾煜城去火化。
……
火化的仪式很简单,所需的时间也并不长,只不过将一个人换成了一盅骨灰罢了,玉白色的骨灰盒里,装着傅弘文此生最仰慕的人。
即使这个人从来一番心思都是放在凌霄然身上,而最后亲手葬送他的,不过也只有他而已。
傅弘文抱着骨灰盒在车厢里流着眼泪,很安静的,一点都不明显。
开车的士兵并不敢作声,他将车驶到半路的时候,傅弘文却突然说道:“你先带着这盒子送给夫人,我去找逸峰先生。”
士兵不敢怠慢,只得点点头:“是。”
傅弘文随后就打开车门下了车,沿着这江滨走去,淡淡的霞光出现在天空中。
霓虹灯还没上,这霞光便有些呈现出透亮的美态,算起来现在不过是中午时分,如此早出现霞光确实罕见。
傅弘文穿着一身的军装,在江边走着,江上的渡船偶尔发出呜鸣的声音,上面挤满了人群。
到最后,上海还是守不住了。
他在江边的堤坝站了一会儿,都是这样的时势,谁还管得了其他人如何,天空的霞光随着天色渐暗,竟然也湮没在乌云中,纠缠在一块的模样。
江里的水波涟涟跌宕,傅弘文抽出了腰间的手枪,然后对着自己的太阳穴!
“砰!”的一声,响彻了黄浦江边,傅弘文整个人掉进了江水中,一抹鲜红正好与霞光相耀,丝丝缕缕地在水里荡漾开来。
……
其实他一早就有这个打算,在接到总司令去世的消息的时候,他一辈子要追随他,那就要践行到底。
不然的话,他留在这个世上也没多大意思,因为他不是凌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