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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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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子启点一点头,“嗯。” 

次日上午,文子启随着黄翰民再次来到局里。 
黄翰民与一名警员交谈几句后,让文子启先在一楼等待,自己则与那名警员一同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秋雨淅淅沥沥。天色暗浊,如同掀翻了靛蓝与墨黑染料的搅色盘,泼洒了整一天空的黯淡。走廊亮着灯,光线又白又冷。 
文子启思索着如何回复沈逸薪的短信。沈逸薪每日都有来电和短信,问生活,问起居,问宾馆环境如何,问有无按时吃饭休息,问何时回北京。 
……何时回北京。 
逸薪。 
文子启想见他,却又怕见他——怕事实会真如猜测的那样。 
远处传来的脚步声,走廊回音沉沉。 
工程师循声望去。 
走廊另一端,两名警员押着一个戴手铐的人,慢慢走来。那戴手铐的是个男的,头垂得很低很低,撇着八字脚。 
黄翰民从二楼下来,“小文,跟我来,我们现在就去——啊,这个人。”黄翰民顺着文子启的视线,看到了被押解的男人,压低声音对文子启说,“他就是阿荣。香港警方的人已经到了,正在办移交手续。”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工程师回答道。 
文子启的话音不大,但戴着手铐的阿荣似乎是听见了,一边走,一边慢腾腾抬起脑袋。 
长长的走廊。 
阿荣的视线触碰到文子启的脸,浑身骤然一颤,停住脚步。身后负责押解的警员立时警觉戒备。 
阿荣骤然瞪圆一双眼,直勾勾盯着文子启,张了张口,涩哑的喉咙吐出一句话。 
文子启没听清,只觉得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 
阿荣抬手,手指颤抖地指着文子启。手铐发出金属质的声响。他以不标准的普通话,说出一个人名:“高……梓……郎……” 
文子启总算听清楚了,莫名其妙,道:“我不是高梓郎。” 
一瞬间,阿荣的表情因愤怒而变得扭曲,咬牙切齿骂道:“你明明就是!” 
话刚出口,阿荣忽然又换上一副震惊的神情,“不对……不对……高梓郎死了……”他结结巴巴地重复,“不对……高梓郎……早死了……” 
黄翰民拧紧双眉,低声说:“这小子该不会打算用装疯卖傻的招数来逃避法律的惩罚吧。” 
一左一右押解的两位民警觉得异常,分别钳住阿荣的双臂。 
“没错!高梓郎死了!摔死了!”阿荣指着文子启,爆发出高声尖叫,“你是鬼!高梓郎,你变成鬼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阿荣的尖叫声吓得一惊。 
阿荣尖叫着,抱头往后躲。 
负责押解的两名警员紧紧压着阿荣,不让他动弹。 
阿荣挣不脱,原地蹲着,浑身如筛糠般剧烈发抖,眼神惶恐得仿佛见到了地狱场景,手指深深抠进凌乱的头发里,抠得出了血。他疯魔似的,嘴里叨叨喃喃:“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放过我……还是不放过我……化成鬼了也不放过我……” 

雨一直下,仿佛永远不会停。 
文子启录完口供,见黄翰民正站在警局门口等着他。 
“黄队长。” 
“嗯啊。”黄翰民吐出一口烟,掐熄了即将烧尽的烟头,“我送你回酒店?” 
“你忙你的。”文子启温言道,“我自己回去就行。” 
黄翰民点了点头,又瞧了瞧檐外的雨。他的伟岸身影在阴雨的灰暗天色衬托下,显得格外凝重。 
“那个阿荣,好像疯了。”黄翰民掏出中南海烟盒,从中抽了一支烟,“我们把他带进一间房里,想让他休息一会儿,喝杯水,平静下来。但是阿荣蹲在房间的角落,抱着头,颠三倒四地把他当年在香港挟持高梓郎到一栋大厦的天台,然后推了高梓郎下去的过程全交代了。” 
文子启将视线投向细密如麻的雨线,“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交代是受人指使的。”黄翰民搓了几次打火机都打不来火,只得放弃,将那根烟塞回烟盒,“主使人是谁,阿荣说不认识,只知道是高梓郎在做某项商业调查的过程中,得知那人的一些秘密。那人为了不让高梓郎继续深挖秘密,就授意阿荣去‘干掉’高梓郎……至于后来的事,就像你我知道的——高梓郎坠楼身亡。” 
文子启无言叹息,叹出的温气化为白雾,消散在冷风冷雨中。 
“我专门调出高梓郎的档案,仔细观察他的照片。”黄翰民看向文子启,“高梓郎和你长得有八九成相似。难怪阿荣会认错。” 
“凌绮姐也说过,我和她的前夫长得很像。”阴寒秋风吹乱了文子启的额前刘海,“黄队长,阿荣被捕的事,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凌绮姐?” 
黄翰民怅然,想了想,“等回了上海,再告诉她吧。” 
“……也好。”文子启点一点头,撑开伞,迎着带有雨水潮湿味道的冷风,走入茫茫雨帘中。 

九十六: 

北京,是秋高气爽的秋。 
孙建成的心情既不高也不爽。 
干燥的天气令到这几日的空气质量有所下降,他的鼻子里弥漫着一股烧焦野草的味儿。 
“今儿我回了公司,值班的接待员说,韩光夏昨天也被上海派来的调查员讯问了一番。”孙建成宣布道,脱下超大码的皮夹克外套,抖了抖灰,挂上衣柱。 
颓丧的冯晓贝盘腿坐在沙发上,狠狠地抓一下油腻头发,问:“公司里的其他人怎样?” 
“我哪知道?”孙建成进厨房倒了杯凉开水,“还放着假呢,办公室里就那么几丁人。”润了润嗓子,“接待员说,韩光夏昨天是专门坐在办公室里,等着调查员来的。” 
冯晓贝咬着指甲,“他该不会随便乱说些不利于我爸的话吧?” 
这我就更不知道了,孙建成心想。 
孙建成所住的出租屋,一厅一房一厨一卫,标准的单身寡佬房。孙建成不嫌小,因为他一来不带女人回来过夜,自个儿夜卧六尺足矣;二来对打扫卫生十分抵触,地方大了还嫌麻烦。 
冯晓贝躲到孙建成家,孙建成倒不介意。他心里明白,冯晓贝即便躲也躲不了多久——要么等机会悄悄逃出国,要么等着被调查员发现并带走。而且,冯晓贝只睡沙发,不抢其他地儿,吃饭方面也只是自己下楼去小吃店解决,或者拎几桶速食面回来。 
孙建成的疑惑在于,冯晓贝,你为啥要躲?你老爸犯事儿被逮,关你什么事?你也参与了一脚么? 
“咳咳,小冯,冯太太她有没有说啥时候送你出去?”孙建成尽量收拢肥胖的肚腩,侧身穿过厨房冰箱和厨房门之间的狭窄空隙,踱回客厅。 
“老妈她说她已经找了人,国庆过后让我藏进一架去印度的私人飞机……具体时间没详细讲。”冯晓贝咬着指甲,“真想快点离开!” 
孙建成心底哼了声。小冯啊小冯,你这个当儿子的,不是着急怎样把老爸弄出警察局,而是着急自己快快溜。 


黄翰民与文子启从上海返回北京,乘坐的是高铁。 
五个小时的旅程,黄翰民一边浏览列车杂志,一边问:“小文,你这几天有没有打电话给韩光夏?” 
“没有……”文子启有些奇怪,“为什么要打电话给他?” 
黄翰民把杂志放在腿上,摸一摸新冒出来的胡茬,“韩光夏他既是你工作上的前任搭档,也是你交情深厚的朋友。惠安银行违规借贷,他明明是知情的,却不告诉你。假如我是你,我无论如何都会去问一问他,看他有什么解释。” 
文子启沉默了一阵子,“现在冯浩被请进局里,媒体又大肆炒作,闹得不可开交,公司那边会有许多事需要他去处理。你们的调查员应该也会在这几日找他谈话。我……还是暂时不给他添烦心。” 
黄翰民噎了半响噎出一句:“你还挺替他着想。” 
文子启眼望向高速行进的列车窗外,祖国风光,千里山川苍茫辽阔,“光夏他……也是人在商圈,身不由己……” 
黄翰民以手托着下巴,良久,又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一个情况。三年前我就康鑫案件讯问韩光夏的时候,他本来很镇定,滴水不漏,但我一提到你,他就变得紧张了。我一开始还以为你也涉案,可以从这里打开审讯的突破口,就拿那份有你签名的补充合同给他看。他一反常态,非常抵触审问,审问进行到最后,他拒绝谈论别的,只是拼了命一样的撇清你与康鑫还有惠安银行的关系。后来,我们证实了那签名是伪造的,你与康鑫的违规借贷无关,这让我对韩光夏的态度转变感到不可思议。如果你是女的,那好解释——你可能是他女朋友,他极力保护你。可惜你不是女的。” 
文子启回头看向黄翰民,唇动了动,却终是没说什么。 

来高铁站接黄翰民和文子启的是白凌绮,她自己开车。 
北京的天空又高又空阔,浅浅的蓝,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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