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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傅雪萍便从小卧室里摇摇晃晃地飘了出来,薛适反倒被母亲的无声无息吓了一跳。只见她,穿着睡袍,耷拉着脑袋,低垂的长发遮蔽着面容,那萎靡的样子,确是有些恐怖的。
薛勤胜见妻子一身睡衣,便呵斥道:“怎么还不换衣服啊!”
傅雪萍竟不回答,只站在那里,呆愣着。
薛勤胜与薛适神色凝重,直直盯着她看,等了好几秒,才听对方含混地低吟了一声,以示回应。
薛勤胜不再催促了,他双手搭上妻子的肩膀,将对方带回了小屋。父母的身影消失后,薛适仍僵硬地坐在床上,不敢动弹。
少顷,薛勤胜帮妻子换好了衣服,他搀着对方,缓缓走了出来。
薛适担忧地看着,见母亲眯着双眼,神色痛苦,她挪步前行,半边裤管竟掖进了袜子里。
走至薛适跟前,薛勤胜抓住儿子的肩膀,将他提起,继而嘱咐道:“看好你妈,她精神不太好。”
薛适默默接过了这项无力达成的重任,他握上母亲的手,那随之而来的冰冷,震颤着薛适的神经,紧张之余,更多的,则是恐慌。
薛勤胜几回折返,将方才收拾好的物件搬上了车。他最后一次走进家门,将妻儿哄出楼道,又不知碰了哪里,家里的灯光便瞬时全灭了。
一家三口走出楼门,深沉的黑夜十分阴冷。唯一的光源,竟从脚下映射而来。
薛适将头一瞥,勉强看到那辆停在平台下方的轿子车,即刻,便被它刺眼的车灯晃得阵阵炫目。
父亲迈开大步,径自去了。薛适握着母亲的手,两步一台阶地走下了楼梯。
不远处,父亲站在那里,和一位陌生男子聊着什么。薛适望向二人背后,见那辆稍显破旧的
轿子车,正是广告打得十分汹涌的南京依维柯。
三更半夜,薛适对此行的目的并不了解,恍惚中,他还以为,是赌徒父亲又犯了哪路大哥,急迫逃命去的。
话说春节前夕,所有员工都要回老家过年,于是薛勤胜的餐厅便临时歇业了。如今已是年后,薛勤胜向朋友借了这辆二十人座的依维柯,准备亲自去海燕老家接员工回来,节省路费。同时为了餐厅的扩招,他还要再忽悠几个淳朴无知的农村丫头过来。
薛勤胜兀自迈入了驾驶座。那陌生男子见傅雪萍娘儿俩缓缓走来,便帮忙拉开车仓门,随后他绕过车头,坐进了副驾。
傅雪萍仿佛已没了思绪,她被矮小的儿子拉着,十分迟缓地踏进了车厢。
车厢末端,是一排四人紧邻的连座,薛适赶忙让母亲躺在了上面。张望一番,薛适瞅准了父亲扯出的那张厚毯,他不知分量,单手抓住,作势拿起,却被带了个踉跄。
薛适费力地将厚毯压在了母亲身上,四处掖盖,捂了个严实。傅雪萍却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薛适反身跪在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前胸贴着椅背,忧虑地盯着母亲。
轿子车轰鸣前行。薛适偷偷观察,车厢内虽没有丝毫杂物,但四处却仍覆着各式污渍。
薛勤胜开车向来横冲直闯,坐在副驾的陌生男子假意聊天,不时提醒薛勤胜放慢速度。
空旷的车厢内,薛适随之一起颠簸,他丝毫没有出游玩乐的兴奋,只是忧愁地守候着母亲。
趁着凌晨寂静,轿子车迅速驶出市区,上了国道。
时近晌午,薛适站起身子,搓揉着阵阵发麻的屁股,向窗外张望。当时,像是驶入了某个不知名的县城,只容两车勉强并行的柏油马路十分粗糙,引得车厢内愈发颠簸。地面四处覆着黄土,路边皆是低矮的平房,大多是私营的各色商店,房顶矗立的广告牌千疮百孔,显得很是低劣。
轿子车刚刚驶入平坦路段,薛勤胜见路边有一家小餐厅,便停下车,唤妻儿吃饭。
一路上半昏半睡的傅雪萍勉强起身,她脸色惨白,目光呆滞。薛适轻唤母亲,对方呆愣了几秒,才勉强回应了一声。
薛适不敢再看母亲,只默默帮她穿好鞋,拉着她,向车门缓缓踱去。
傅雪萍机械般地挪动着身体,散乱的长发扫到了薛适的鼻子,惹得他打了个喷嚏。傅雪萍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冰冷地走着。
薛适扶着母亲下了车,农村的土腥味扑鼻而来。他抬头看去,见那自家经营的餐厅,小得可怜。
小饭馆内,只有两张空桌子。墙边,并排码放着若干圆凳。薛适搬过最为干净的那把,赶忙扶过母亲,让她坐好。
狭小的空间内
,并无他人的踪影,耳边却传来了麻将碰撞的声响。薛适循着声音望去,见小饭馆内侧有一扇门,没有门板,只挂着褪了色的塑料门帘,熏人的浓浓烟气,都透过帘缝飘了出来。
薛适知道,父亲定是进了那屋,看人打牌去了。
被丈夫撇下的傅雪萍,胳膊肘放在餐桌上,手掌托着自己的额头。她将脸埋起来,反倒让薛适更为紧张了。
薛适慌忙向门帘内张望,焦急无奈地唤了一声:“爸!”
少顷,薛勤胜不情愿地掀起门帘,嘱咐道:“菜点完了,等着吧。你看好你妈啊,跟她聊聊天儿。我再看一会儿。”说罢,他迅速放下门帘,消失了。
见父亲离去,薛适很是失落,他只得坐了下来,忍受着胸腔的鼓胀,缓缓转头,盯住了母亲。
傅雪萍仍托着额头,她的长发散乱披下,挡住了儿子的视线。
薛适谨慎地探过头,细声问道:“妈妈……你累了吗?”
傅雪萍没有反应,薛适压过身子,极其缓慢地试探着。
突然,母亲放下胳膊,长吸了一口气,薛适一阵心跳,赶忙坐正。
傅雪萍任由脑袋低垂着,薛适只能勉强看见她那双微鼓的眼泡。
薛适慢慢侧过脑袋,再次问道:“妈妈……你喝点儿水吧?”
傅雪萍毫无反应,只是脑袋又压低了些。
薛适抬起头,只能看见母亲的后脑勺。他低声唤着母亲,却始终得不到回应。薛适不敢惊扰,却又十分担忧。他无辜地盯着母亲的黑发,慢慢慢慢地,缓缓靠近……
“啊啊啊啊啊啊啊!”
直到薛适贴近母亲,傅雪萍的脖颈竟瞬时僵直,脑袋霎时抬起,一张扭曲变形的兽面,侵入了薛适全部的视野。
傅雪萍的下颚极度开裂,已然脱臼,两排外露的牙齿大开,却死死咬住了薛适的魂魄。母亲那剧烈颤抖的身体,像是即将被捏碎,瞬间收缩的腹腔,推涌着体内全部的气息,唯独通过喉咙,向外爆发着。那凄惨的叫声,反复侵袭着薛适,将他震慑得体无完肤。
急速流窜的血液淌在傅雪萍的面皮之下,不断升腾出了白色的雾气。她额头的血管全部暴起,太阳穴的青筋快速跳动,鼓胀得,就像随时会爆裂一般。
即刻,薛适几近崩溃,他被前所未有的惊恐蹂躏着,极度飘忽的眼神,蓦地就被母亲的“双眼”吸附住了。
傅雪萍的眼皮极力撑开,整个眼珠向外凸起,却找不到一毫黑色,那双密布着殷红血丝的恐怖白眼,死死“盯”紧了面前的薛适……
傅雪萍的惨叫已达到了顶峰,剧烈抽搐的身体,向着薛适,僵直倾倒。
薛适想逃,却动弹不得。他忘了躲避,忘了哭喊,甚至忘了闭眼。突如其来的强烈惊恐,已将他的魂魄完全冲散了。
薛适撑大双眼望着那张扭曲的脸,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反复,却迟缓地重复着:
这不是母亲,这不是母亲……
最终,薛适的视野化作一点,停在了母亲深邃的喉咙之中。那黑洞随着母亲的靠近逐步扩大,将薛适的身体,全然吞噬。
黑暗中,那只已被忘却的紫色眼睛,突然睁开了。拳头般大的血眼,无情地检视着薛适隐匿的思绪与过往。他毫无感触的双手,仿佛又摸到了母亲那条僵硬却抽搐的小腿。
本该喷涌而出的眼泪,却汩汩倒流着。思绪即将被恐惧榨干,最后那一刻,薛适意识到,撕心裂肺的痛苦都是自己承担的,在自己刚刚迈开步伐的成长路途中,这份未知的骇人惊恐,将会始终侵扰着自己,如影随形……
突然,薛适被猛地拽出,抽离了深渊。但真正移动的人,并不是薛适,而是傅雪萍。
惨叫声刚一响起,薛勤胜的神经便瞬时绷紧,大步向外冲着。坐在门帘跟前打牌的青年挡住了薛勤胜,他便直接迈步,从青年身上跨了过去。
薛勤胜跃至妻子身前,先将双手塞进了那张开咧的嘴中。紧接着,他用双臂环绕着妻子的脖颈,让她那剧烈抽搐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