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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她取得了用户电脑的最高控制权,盗走了用户……有多少中毒的人,就转走了多少钱……”郑语修绝望地掰手指,“谁会想到,黑客和我们请来的外援专家是同一个人呢?这个内鬼还长得那么漂亮好看。我们花了好多时间才明白,她的意图是杀毒软件。”
——在把U盘递给王静然以后,刘思思就消失了。
她丢下了自己的公司,仿佛人间增发一样,消失在人流当中。不断有中毒的用户报警,说网络账户资金通过小额形式被一笔一笔转走,数额加起来已经是天文数字。倘若有一天刘思思改头换面,重新出现,恐怕已经能上一两个富豪榜。
“这是由警方发布的,历史上最耻辱的病毒。”王静然苦笑。
他喝了点酒,出现在张镜办公室时身上还带着没有褪去的酒气:“张警官,我猜了很多人,没想到是她?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抓回来。”张镜言简意赅。
王静然不知道张警官是怎么把刘思思抓回来的。只是有一天他回到办公室,路过审讯室时,忽然发现里面亮着灯。
白炽灯下,刘思思面色苍白地坐在审讯桌后面,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你和我前女友很像。我已经经历过一次,你这样的女生无声无息蒸发的案列了,这一次,稍微留了个心眼。你可以跑,我也可以把你带回来。”张镜就坐在审讯桌对面,旁边跟着两位同事,“只是得费点时间。”
“你在没立案时就对我使用了警方的跟踪手段,这是不合法的。”刘思思说。
张镜不置可否。
王静然忍不住听了一会儿。然而之后房间里的谈话声很小,他只断断续续地捉到几个词——蓝帽会,钱和没有了。
组合起来就是:刘思思隶属一个叫蓝帽会的犯罪组织,钱已经上交组织,她无法再返还了。
八
“蓝帽会”这个名字,张镜已经听过很多次了。整个聊城警察局,只有他深入了这个黑暗世界,并且一往直前。像王静然这种混日子打牌的,还是第一次听说。它是一个各方面信息都不完善的恐怖组织,据说成员都是一群危险的疯子,他们会为得到一个古董而连通某个城市的下水道网络,或者救一个人而摧毁一座水库。
这样的组织需要巨额资金支持。刘思思负责的就是资金供给的这个环节。这次的方案并非刘思思的想法,她只是接受到了任务计划书,忠实地执行了下去,直到被警方抓获。被转走的钱已经通过某些途径快速洗净,无法挽回了,只有牢狱能让她为自己犯下的罪恶做出某些补偿。
王静然最后见过这个叫刘思思的女孩一面。
审讯依旧在进行,郑语修忽然上来叫他,说嫌疑人想喝苦丁茶。他泡了茶端下来,第一次坐在刘思思对面,把纸杯推向这个女孩。
“为什么要这么做?”王静然问,“你有自己的维修店,虽然很小。你聪明,漂亮,有常人难以企及的才华,为什么会加入蓝帽会这种犯罪组织?”
女孩两只手捧住纸杯,白皙的手指合拢来,像朵尚未盛开的白莲花。
“因为我贪恋。”她说,“我以前想要很多东西。我想要足够多的钱,周游世界,吃遍天下美食,买宽敞的房子和高级的包包……我不想在自己的小维修店昏暗的光线下,接哪家大妈的维修电话。我要很多钱,只有这个组织能满足我。”
“刘小姐,你说你以前想要很多东西,难道现在不想要了吗?”王静然问。
“因为我发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王学长,我只负责执行,‘恭喜发财’病毒的初版其实不是我编写的。组织里有比我更厉害的黑客,早晚你会遇见他。”刘思思轻轻地笑了,捧起茶水杯,眼底忽然变得深不可测,“以前读书的时候,我憧憬过你。你是我们一代后辈的偶像。我想要的东西其实不多,只是你总爱给我泡龙井,自己却喝苦丁茶。我想喝一杯你泡的苦丁茶。”
王静然垂下眼睛:“你认罪伏法以后,我可以常来看你,每个星期都为你泡。监狱那边我有熟人。”
刘思思低头,抿了一口茶水,再也没说话了。
王静然最终没能再为刘思思泡茶。
因为她死了,死人不会再喝茶。
尸检检验出了不能确定来源的三氧化二砷,即砒霜。刘思思的裙子上铜扣少了一颗,有人推测她将自杀的毒药藏在扣子里面和水一起喝下去了,也有人说她死于组织内部的封口行动。因为迄今为止落网的蓝帽会成员,没有人活下来。
专案组解散了,李长天离开了聊城,回到国家安全机构的顶层。
离开的前夜,张镜带着郑语修找他喝酒,忽然问:“你是王静然的学弟,据说当年他在Q校是传奇人物?”
“是啊,”李长天很惋惜,“当年中美黑客大战,王师兄带着他寝室的兄弟,端了美国某高级别的军方网站,把‘强烈谴责美国飞机入侵中国领海’的红字横幅在对方首页上挂了一个星期,现在应该还在美国黑名单里面。那时他才大二,意气风发,这不过冰山一角。”
“后来呢?”郑语修问,“他和她女朋友怎么回事?”
“他女朋友死于一起化工污染事件。女友家住在化工厂旁边,厂污染了周围生态环境,导致了很多慢性中毒和癌症。那时他每天只顾着钻研技术,女孩子提到好多次身体不舒服。他从来没有重视过。直到有一天女孩住院,查出是慢性中毒。然而那时中毒程度情况太深,全身器官衰竭,没救过来。”李长天摇摇头,“那时候我总看见他跑医院,又跑报社。正是毕业论文答辩的时候,一点都没准备,整个人跟掉了魂一样。再后来那家化工厂被曝光了,网上各大论坛都头版头条报道,才知道厂子早不行了,老板逃到了国外。爆料人就是王静然。”
“其他中毒的人呢?”张镜问。
“都有医院出的鉴定书,可是厂子倒了,找谁赔去?那么多人,大笔大笔的后续治疗费用,就这么拖着,又拖着……拖到现在。据说当时曝光受影响的大概有三百多人,每人治疗费用一年就要二十万,本来就是欠发达地区,拖个五六年,政府福利机构哪里负担得起?王静然大概就是从那以后,心思不再怎么放在技术上了。如果我是他,我也会后悔啊。要是当初女朋友一说身体不舒服我就带她去医院检查,就不会有这种结果了。”
郑语修目瞪口呆:“李……李座,您当年是学校八卦界的一支标杆啊。”
“我只关注他。”李长天说,“他当年是我超越的目标。”
谈话期间,只有张镜一直沉默地喝酒。
他忽然开口问:“到底三百零几人受影响?一个人二十万,五年就一百万,加上后续治疗费用,总金额一共——”
他说了个数字,“是不是跟这个案件的涉案金额很像?”
九
张镜提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刘思思死的时候,喝过一杯王静然泡的苦丁茶。我们检查了她身边的所有东西,但是没有检查自己兄弟泡的那杯茶水。泡茶的纸杯在哪里去了呢?
“王静然拿走了。”郑语修说,“说是帮我扔垃圾箱里去了。”
第二,刘思思给王静然的程序,以王静然的水平,真的看不出里面有玄机吗?
“只要他看了,一定看得出来。”李长天说。
第三,账户被盗的用户非常多,但是每个人,只盗走了一小笔金额。如果每个被黑的账户金额加起来,全部盗走,整个中国金融市场会有一场震动。然而蓝帽会没有,它只带走了每个账户上的一小笔钱。由于账户众多,加起来依旧是个天文数字。为什么它没有尽可能的带走最多的钱呢?
“他只拿走了需要的一部分。”张镜沉吟着,“这部分钱,正好和化工厂受害群众后续治疗费相等同。”
正好张镜的手机响了,是每日手机报,第一条正是国外一家人道主义机构向国内捐了一笔巨款,用于某化工企业受污染影响的群众后续治疗。费用支付方式很复杂,分年度领取补贴,带着各种百分点和使用条件,张镜拿出纸和笔计算,算到最后,发现和涉案金额出奇吻合。
“我们能做什么?”他向李长天摇头,“我们不能查证境外资金的来源,也不能证明这两笔钱有实质性联系。最多只能看做一种巧合。”
李长天脸色不怎么样。
他推开一桌子碗碟站起来:“我去找王静然。”
“那我去找那只装苦丁茶的纸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