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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面上，已经喝空的酒瓶东倒西歪散成一片。桌前，身型已经不稳的聂恭坐在沙发上依旧在给桌面的酒杯倒酒，接着伸手抓起酒杯，一口饮尽。接下来又重新倒酒，重新开始。
“聂恭————”邵寻轻轻叫了一声。
聂恭缓缓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无比英俊而又深刻的脸。雕塑一般的线条，光洁平坦的额头，浓黑的眉毛，漆黑的双眼，高挺的鼻峰，丰满而鲜红的双唇，整齐有型泛出下颚的青茬。在那张脸上，有着永远让人羡慕，让人嫉妒的无比自信与一丝看低一切的嘲弄。
然而，在此刻。那张脸，却显得如此迷惘，如此失落。
被酒精涨得通红滚烫的肌肤，含着泪水泛着血丝的双眼，微微颤抖喃喃自语的嘴唇，无法遮掩丝毫的落寞的表情。
这是聂恭么？邵寻差点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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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4 。。。
“是你？”聂恭醉眼朦胧地看了邵寻一眼，低声唤道，“过来坐。”
邵寻走进厅内，坐到了聂恭对面。
聂恭抓起桌上的酒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抬眼又看了看邵寻，“你要不要来一杯？”
“不用。”邵寻回答。
聂恭没有再多说，拿起酒杯又一口灌了下去。
就这样，在邵寻的注视之下，依旧是一杯接着一杯，一瓶接着一瓶。聂恭兀自地灌着自己，似乎永远也不想停下来。
“聂恭，你已经喝了很多了，别再喝了。”邵寻忍不住伸手按住了聂恭面前的酒杯。
“放手！”聂恭红着眼睛看着邵寻的手微怒。
邵寻索性将酒杯拿开。
“我叫你放手！”突然，聂恭一声怒吼，抓住了邵寻的手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管我？！”
邵寻的手微微一抖，但抓住酒杯的手依旧没有松开。
“那么，谁才能管你？”邵寻开口问道。
“他们早死了！”聂恭用力一扯，将酒杯夺回手中，怒道。随后，仰头就将酒灌进了自己的喉咙。
“你为什么要这样？”邵寻看着聂恭痛苦的样子，又开口说道，“喝酒并不能解决问题。你如果想他们，可以去看他们，可以对着他们说出你的心里话。”
“呵呵，”聂恭不屑地摇头笑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说，死了又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想哭就就哭，想笑就笑吗？”
“但他们是你的亲人，”邵寻又说，“难道在亲人面前，都不能够表达吗？”
“亲人？”聂恭索性大手一挥，将桌面的一片酒瓶打翻在地，面露凶光地说道，“没有亲人！从来就没有！有的只是利益，责任！”
说完，又奋力地打开一瓶酒，又往酒杯里倒。
“但你为什么这么痛苦呢？”邵寻又说，“在你心里，难道不是爱着他们，渴望着他们的吗？”
“哈哈，”聂恭仰头大笑，“痛苦，爱，渴望？我也会痛苦？我也会爱？我也会渴望？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我恨不得他们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从来就没有生过我！他们死的好，死得妙！只是这一切都来得太晚！”
邵寻无法想象聂恭会说出这样的话。生在这样一个有权势的家庭，拥有这样一份完美的基因，获得他人一生一世都无法取得的成就，为什么他还是不满足？为什么他还会如此地愤恨，如此地绝情。
“你知道吗？”转眼，聂恭已经又喝了好几杯，实在受不了才仰头倒在沙发上闭上眼睛说道，“爷爷死了，聂家的一切的都完了。再也没有权势，再也没有地位。共和国，已经不再是聂家的天下了。而我，也已经无法永远站在最高处了。原来，我的一切都是他给的。没有了他，我就变得一文不值。处处冷眼，处处嘲讽，处处怜悯，这他妈的究竟是个什么世界！”
邵寻感到震惊。难道聂家真的已经落魄到如此境地了么？没有了聂仲延，聂家真的就完了么？难道他们从来就没有给自己留下后路？
但仔细想想。聂恭虽然军衔不低，但始终还是太年轻，远不到当家作主的程度。而他又没有父亲，更是失去一个重要的依靠。看着这冷冷清清的聂家大宅，或许正如他所说，眼前的聂家，已经失势了。
“但你还有你的梦想！”邵寻安慰道。
“梦想？”聂恭靠在沙发上问，“你以为我稀罕么？那是你这样的人才梦寐以求的东西吧？而对于我来说，只是责任，只是压力。从小就注定了这一条路，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走到如今，却已经成了全部。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因为根本没有那个机会让我去梦，让我去想。它早已经完完整整地充斥在了我的生命中，就像那些早已蔓延全身的病毒，无法清除，无法根治了。”
“那在你心中，对它，有没有过一丝热爱呢？”邵寻又问。
“当然有，”聂恭回答，“虽然只是一条被安排的路，但三十年了，习惯了，依赖了，也就慢慢爱上了，离不开了。”
“那你有没有想过，”邵寻继续说道，“正是因为这一丝的热爱，才成就了你的今天。虽然没有了权势，没有了低位，但你依旧是共和国首席宇航员，依旧是所有人的偶像，依旧是所有人的英雄。你终究有一天会找到另外一个地球，究竟会被载入史册，终究会得到万世的敬仰。而这一切，都只是属于你的，只是你自己得来的，不是他人给予的。”
聂恭缓缓睁开了眼睛，抬起头看向邵寻。眼中的血丝渐渐褪去，目光中又重现了一丝坚定的力量。
“或许，”聂恭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我总有一天也会靠自己得到所要的一切。但这个过程，实在太累，太辛苦。而此时此刻，我已经失去了一切。即使得到那些，也没有人与我一同分享。你说，该怎么办？怎么办？”
“你也会找到一个值得与他分享一切的人，”邵寻接着说，“你这么出色，这么优秀，总有一天，也会找到一个愿意为你付出一切的人！”
“哈哈！”聂恭突然又大笑，“真的么？你可真会安慰人！真的有那么一个人么？为什么我聂恭活了三十年，一个也没有见到，一个也没有找到？”
“那是因为你太骄傲，太无法让人靠近，”邵寻接道，“普通人在你面前，只会觉得抬不起头，又怎么敢轻易去爱你？”
“就像你这样吗？不敢靠近我，千方百计远离我？”聂恭放低声音，紧紧地盯着邵寻的眼睛。
“你不是说过喜欢我吗？可是最后还是跑得无影无踪。所有喜欢我的人都像你这样吗？我在你们眼中就这么可怕，这么无法接近吗？”
“不，”邵寻反驳，“只是因为我不同。我远离你并不是因为自卑，害怕。只是我在愤恨，在嫉妒！我为什么没有一份你这样的血统，这样的基因。如果我有，我甚至可以将你踩到脚下，得到全世界，全天下！”
“哈哈哈————！”聂恭听完忍不住从座位上站起来歪歪倒倒地大笑，“就凭你？！就凭你也能打倒我？即使你拥有最好的血统，最好的基因，我也永远不会败在手下！你相不相信？相不相信？！哈哈哈——！”
多么震撼人心的自信！多么耀眼的笑容！多么不可一世的霸气！聂恭啊聂恭！看到此刻的你，真是让我激动万分呢！如果真的有那个机会，我一定要好好的和你决斗一场，看看最终究竟谁会得到最终的胜利！
突然，邵寻感到自己的手臂被一只火热而有力的手掌紧紧抓住。
抬头一看，聂恭那英俊的面容正出现在自己的头顶，一双激射无数火花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邵寻！我要你————！”聂恭坚定而大声地对邵寻说道，仿佛只是在宣判一个决定一般。“我要你做我身边的那个人，那个和我分享一切的人！”
“你————？”邵寻紧张地大愕，赶紧有力挥甩手臂。可是即使是用尽最大的力气，聂恭的手依旧如同嵌入了自己的身体一般，怎么甩也甩不掉！
不等邵寻做进一步的动作，聂恭立即欺身上前一把将邵寻从座位上拉起，伸出双臂牢牢地将他箍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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