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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顾云愣神的时候，顾庭已经扔下烟头，几步走到顾云身边，拉着他的手看了看，又放下，喊了保姆来收拾地面。
“妍妍着急了吗？”顾庭开口。
“诶？”
“收拾一下，我们出发吧。”
“出发？”顾云没反应过来。
“不是说好今天要带她去游乐园的吗，不能食言啊。走吧，现在去，时候正好。”顾庭扳着顾云的肩膀，把他推向楼梯口。
“哦。”顾云迷迷糊糊地上楼把顾妍抱下来，对上温莎莎的目光，这才觉得哪里不对来。
不对啊，离婚，两个大人间那么大的事儿还没处理完，就先抱着孩子出去玩儿，真的没问题吗？
可是——看着顾庭和温莎莎俩跟没事儿人一般，该开车的开车，该抱孩子的抱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顾云又觉得自己可能多虑了。
◎ ◎ ◎
有生命里最亲近重要的三个人陪伴她，顾妍到了游乐园后当真如游鱼归入池塘中，开心又自在。她看到什么都新奇，什么都想试。虽然年龄摆在那里，能玩儿的游乐设施实在有限，不过也足够取悦她的了。
温莎莎许久未见女儿，自然想要多多表现些，不管顾妍想玩儿什么都有她陪同。
顾庭乐得清闲，只拉着顾云跟在这对母女身后，阳光正好，他权当周末出游散步了。
他和顾云，一个英挺高大，成熟端正，一个俊俏灵动，青春张扬，两人各有千秋，仿若保镖般跟在温莎莎顾妍身后，倒也成了沿路一道悦目的风景。
四人边走边玩儿，直到温莎莎受不住周围那些小女儿家的目光，转身要把顾庭二人撵走。
“妍妍还小，你一个人带着她，买票排队，都不方便吧。”顾庭并不同意。
“放心啦，我有保镖，”温莎莎说着，下巴冲两人身后一扬，“有阿皖陪我……”
顾庭和顾云转头，果然看到邢皖英穿着一身牛仔站在不远处，帅气地挥了挥手。
“咱们正好分成两组，你俩想干嘛干嘛，只要别跟着我们就好。我可不想约会还带着灯泡。”温莎莎说完，抱着女儿走向邢皖英。
顾庭：“……”
顾云：“……”
若说顾云是灯泡也就算了，怎么连顾庭也成了灯泡。
看来这次，小叔叔是彻底被人讨厌了——顾云说不上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地想着。
☆、第 32 章
32。
对于温莎莎，如果说过去顾云看到她是嫉妒排斥的话，现在再看，就只有可怜惋惜了。
挺好个女孩子，偏偏碰上了顾庭。
直到现在，顾云也想不明白温莎莎为何会同意和顾庭结婚，而既然结婚，连孩子都有了，两人又怎么会那么快便翻脸。据顾云所知，几乎是生完小孩，顾庭和温莎莎便分居而住了。
顾庭是一心扑在事业上，温莎莎那边顾云不太清楚，不过明显也对婚姻不太上心。
“想什么呢？”和温莎莎分开后，顾庭便带着顾云乱转。
顾云心不在焉地，连两人已经绕着同一个娱乐设施走了三圈都没发现。
“在想你——”
“哦？”顾庭眉毛一挑。
“——和温莎莎。”顾云把话补完。
“虽然我俩离婚了，但你再想也没有用，莎莎喜欢成熟型的，你这么嫩的她看不上。”顾庭玩笑道。
偏偏顾云就吃这套，一钓一个准。
“胡说什么呢！”他红着脸反驳。
“而且她喜欢女人，所以……”
“说了我不喜欢她，你这家伙——诶？等等，你刚才说什么？温莎莎喜欢女人？”
“嗯，她是个纯蕾丝，你不是早就见过了，她老婆。”
顾云眨了眨眼，对于温莎莎身边出现频率略高的女伴他确实有点印象，但他从未往那方面想，那人叫什么来着：“那个……刚才那个人吗？”
只好先用“那个”代替了。
顾庭点头。
“……”大概是这件事冲击略大，顾云吃惊地张大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那副模样又蠢又好笑，看得顾庭很想找点什么东西塞他嘴里堵上。
“至于那么震惊吗。”
“我只是……只是完全没想到。不是，温莎莎和你结婚了，你们还生了孩子……她怎么会……”
“结婚什么的，只是互相行个方便罢了。那段时候她家里催得紧，她知道我是同性恋，便来找我商量。正好你爷爷总和我提这些事，我实在不想每次都找借口应付，便答应了。当初我们说好了，结婚归结婚，私生活互不干涉。不过我还补上了一条，得要个孩子。老爷子以前总念叨要抱孙子，总算在他走之前，让他看了孩子一眼……我俩都没办法和异性□，所以，妍妍是试管婴儿……好在她也健康长大了。”顾庭说完这长长的一段后，停下。
顾云沉默下来。
顾庭也没再说话。
两人低着头，似乎都在各自想着心事。
形婚这样的事，并不适宜宣扬，当然只有顾庭温莎莎邢皖英三个当事人知道。
顾庭曾想过，如果他和温莎莎一辈子维持这种虚伪的关系，他便一辈子不和别人提这件事。这样做，或许不完美，但起码能让两家父母安心，大家表面过得光鲜。
事到如今，温莎莎选择离婚，便已经是要出柜的打算了。
顾庭也没有继续守住秘密的必要。
母亲那边，他需要费点口舌安抚，对于顾云，他不想再隐瞒什么。
顾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该让他知道，哪怕那事顾庭做得并不漂亮。
最主要的是，顾庭忽然意识到：人可以和命运，和疾病，和内心的纠结抗衡，却抗衡不过时间。
……
在顾云上楼抱顾妍的时候，顾庭曾有些不解地问温莎莎：“我以为你最理智，没想到也有这么冲动的一天。怎么？皖英等不及了吗？”
“不是皖英，是我自己决定的。”
“？”
“虽然听起来有些任性，但我不想再和喜欢的人偷偷摸摸地生活了。时间不等人，我的人生已经过去了一半，我希望剩下的一半岁月，可以和爱人手牵手走下去，希望我爱的人也能得到父母，家人的认可。”
“……真是自私的想法。对父母来说，太残忍了。尤其是我们这样的家庭，不是你说想爱就爱得起的。”
“是自私了点，但还是想试试。”温莎莎的表情坚定。
“这很有可能成为你人生的污点和阴影。”
“但也可能是崭新人生的开始。”温莎莎乐观道。
“好吧，看来你考虑得很成熟了，祝你成功。”顾庭道。
“谢谢。”
“需要我做什么吗？”
“你只要在协议书下方签字就行了。”
“哈哈，还真是个够简单的任务。”
“也不简单，其实我这边出柜的话，对你多少会有影响的。”
“顶多是些流言蜚语，不痛不痒。”
温莎莎犹豫了下，开口道：“顾庭，我一直想跟你说……人有时候不必太完美。”
“嗯？”
“你不需要做到让所有人都满意，太过追求完美的人，会很辛苦。而人总会有得失，你只抓住眼前的成功的话，有可能失去未来的幸福。”
顾庭愣了好半天，才道：“……真没想到，竟然有被你开导的一天。我已经悲惨到需要你来操心了吗，有时间说我，赶紧想想回头你怎么跟你爸妈交代吧。”
“我是劝你珍惜眼前呀，想想看，十年之后，你还有什么，二十年，三十年之后呢……”
温莎莎说完，走去接过顾云怀里的孩子。
只留顾庭看着“眼前”发呆。
钱财，权势，荣誉，都可以增加，没有界限。
但人的信任和感情呢？
有时候错过一秒，便是一生的擦肩而过。
顾庭今年三十三，现在或许可以说正值壮年，但五年后，十年后，二十年后呢？
当他年老疲累的时候，他的身边还剩下什么？
他若继续自己之前的处事原则与作法，势必要和顾云背道而驰，渐行渐远。
顾庭想：如果要和自己发誓照顾一辈子，要和自己最想保护，最亲密信任的人形同陌路，那他这么多年来的坚持和努力，到底为了什么？
顾庭做事有条有理，素来清醒，难得迷茫一次。
只因他刚刚发现，自己完美的人生规划里，竟遗漏了最重要的一环。
那一环的名字，叫顾云。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