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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地想:“老板,对不住了,我不想成为你手中的镜子。我只好走自己的路了。”想到这儿,他将钱收进随时准备出差用的拉杆箱内,然后将地上撒落的信封一张一张地烧掉,直烧到夜幕降了下来,仿佛自己已经被打发到了阴间。他毅然决然地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望了一眼,外面早已华灯初上,他平静地给书记打了个手机,告诉他该烧的都烧了,书记说辛苦了,一切按计划办吧。然后挂断了手机。他呆立了片刻,拽起拉杆箱走出办公室。“不能再拖了,否则一切都完了!”他在电梯里想。
他开着车快到迎宾馆时,又犹豫了,他知道一旦自己走进十三号楼,自己的政治生命或许就彻底结束了,即使仍然能留在官场,也不会有人重用自己了,因为谁都不会容忍背叛。他不知道自己的行为算不算背叛,背叛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心目中的偶像已经碎了,他又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感觉镜子里的脸很像自己,他淡淡地笑了,摇下车窗,随手将小镜子扔出窗外,随着“砰”的一声脆响,他毅然决然地将车驶进省迎宾馆……
在实际传闻中,商政的确是烧掉了五十万,信以为真的人极尽辱骂之能事,我住的酒店附近有一个公园,里面有一个小广场,每天都聚集着百儿八十人在那里高谈阔论,简直就是民间沙龙,我曾经好奇地去听过几次,一些人在谈及商政烧钱这件事时,简直是怒发冲冠、血贯瞳仁,将世界上最难听的词都送给了他。我不知道商政听了这些话会作何感想,反正我听了以后,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但是我并不认同这些下三烂的胡编乱造,因为这座公园是东州最丑陋的一座公园,别看它紧挨着几十栋退休老领导的别墅,却是一个极黄极肮脏的所在,一些无业游民、闲散人员抽着劣质香烟东瞅瞅西望望,搭讪着那些涂脂抹粉、花枝招展的卖淫女,常言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商政在这些人嘴里难免被糟蹋得一身下水道味儿。说句心里话,我心目中的商政只是一时迷失了,因此我认为,书记摔碎了小镜子,预示着商政想做他人的梦想破灭了,商政扔掉小镜子,寓意着他开始寻找自我。我觉得小说家要能抓住关键时刻,像用快镜头摄影似的,抓住“现在”或“即时”的一刹那间。我认为商政在面对一大堆红包时恰恰就是这一刹那,不管故事往下如何发展,我都希望抓住这一刹那。
传闻三
我曾经是一个风风光光的市委书记秘书,如今却成了一个人格分裂的患者,听上去,谁都会认为这太荒谬,但是在这个世界上,荒谬就是真实。这年头某某市委书记被双规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因此东州一把手腐败了也并未引起什么轩然大波,但是我作为他的秘书竟然能够出污泥而不染的确令人匪夷所思。于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我淹死了。“常在河边走怎能不湿鞋,我就不信他是清白的。”“这种人为了保全自己,肯定一进去就全说了。”“不会是漏网之鱼吧?”“这种人天生就是他妈的叛徒!”常言道人言可畏,舆论杀人,我万万没有想到,解除双规后的我所承受的压力要比被双规时不知要大多少倍。然而相比老板的老婆给我带来的压力和痛苦,这些只能算是小菜一碟。
自从老板和他的儿子一起被专案组双规后,他的老婆就从东州市第一夫人变成了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孤苦伶仃的女人,于是我作为她老公的秘书、她儿子的朋友,一下子就成了她唯一可以依靠的男人。她经常一个人开车到我家楼下,而且多半是夜半时分,电话一响,无论我妻子多么担心,我都得下楼,钻进她的车里,便不知所终。当然商量的都是如何救她老公和儿子的事,比如,如何打点北京的关系,如何收买贿赂专案组成员,甚至包括如何藏匿赃款赃物,搞得我整日在悬崖边上打转,只要稍稍打点退堂鼓,她便向我哭诉道:“商政,好兄弟,你可是嫂子唯一的亲人了,过去那些前呼后拥的势利小人,要么袖手旁观,要么落井下石,你可千万别嫌弃嫂子,否则嫂子可真是走投无路了。”我怎么能对一个几近绝望的女人的哀求奉上一个懦夫的歉意呢?但是每次帮她做完亏心事,我就觉得自己像手术台上一个麻醉过的病人,感觉心已经开始腐烂。我经常在夜里梦见自己的脑袋被人放在托盘里端到了宴会的餐桌上,我的血管的图案被大厅内辉煌的灯火投射到墙壁上。我的耳畔经常回荡着的咒语是: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这声音很像是老板的声音,就仿佛哈姆雷特在露台上遇上了鬼魂。我知道我从小就想成为王子,因为只有王子可以娶白雪公主,但是我不是哈姆雷特,天生就不够格,我只是个小秘书,却以为……哈哈,我不过是个顺从的工具,怪不得老板在任时最爱看的书是超级畅销书《狗图腾》,我问他:“这本书有什么好?”他感慨地说:“狗是狼的本家,狼都灭绝了,只剩下狗了。”我疑惑地说:“或许狼也是狗。”他笑了笑说:“反正都是犬科。”那次谈话后,出于好奇,我查阅了《东州市志》,确实没有狼的记载,只有狗的传奇。东州人竟然从古到今没见过狼,只见过狗。这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查阅《东州市志》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原来历史只是一出闹剧。但是在《狗图腾》里找不到最后的救命稻草,那个“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危险不危险……”的咒语有一天夜里突然变成了“危险……危险……危险……”。我不知道“危险”究竟是什么,但我知道有一股诡秘的力量开始操控我的心灵。或许真正的危险就是灵魂出窍,我已经感觉到灵魂在我的脑袋里撞击,它迫不及待地想寻找自我,只要有人敲一敲我的脑壳,灵魂就会冲出头颅。知道了自己的危险,我像保护卵子一样保护我的脑袋,直到有一天老板的老婆过生日,酒后她像抚摸哈巴狗一样抚摸了我的脑袋,我的灵魂顿时飞升了。
那一天大概是她做东州市第一夫人以来头一次凄凄惨惨地躲在家里过生日,前来祝贺的只有我一个人,实际上我也是她打电话约来的,她自己亲手炒了四个菜,开了一瓶法国红酒,生日就在淡淡的哀愁和凄苦的惆怅中透过缠绵的音乐开始了。窗外凄美的夕阳射进来,多少唤醒了我已经埋葬掉的心气,她在落下窗帘的房间里点着许多支蜡烛,头顶的天花板上是蜡烛映照的光圈,我抬头望着红红的光圈,有一种花圈的沮丧,总觉得房间内有一种祝英台坟墓式的气氛。没想到貌似坚强的她几杯红酒下肚,眼泪便止不住地流了出来,想到自己未卜的前程,我也左一杯右一杯地麻醉着愁肠,不知不觉间我们俩已经醉作一团,她把我的头抱在怀里像抚摸哈巴狗似的抚摸着,一边抚摸一边呼唤她老公的名字,她每呼唤一声就仿佛有一根针在刺戳我的脑子,我的灵魂在脑子里嗡嗡直叫。一开始我还是被搂在内衣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已经埋在一对松懈得像面袋子一般的乳房内,松松软软、暖暖和和、热热乎乎,我的自控力刹那间闪现了火花,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猛灌自己红酒。没想到她倒出手来,竟垂着一对奶子站起身走到镜子前,左照一照右照一照,像个疯女人一样没羞没臊地开始脱衣服,东扔一件、西扔一件,不一会儿镜子里便出现了一个裸体的女人,我望着眼前白花花的胴体,身子突然一哆嗦,灵魂终于出窍了,耳边响起老板曾经的声音:“商政,你嫂子这星期不在家。”我下意识地回答:“老板,我安排。”或许是我的声音太像她的老公了,她猛然转过身来,用一双泪眼望着我,此时的我早已不是我,而是我的分身之一,也就是她的丈夫,于是我那自我控制的最后火花熄灭了,我猛然起身吹灭屋子里所有的蜡烛,迫不及待地冲向镜子前那臃肿雪白的胴体……
人生之所以残酷,就在于无法追悔。干完那见不得人的勾当后,我似乎是清醒的,因为我离开她的家时,心情羞愧到了极点,怀着无地自容的感觉回到我家楼下,一进楼道便跪在了地上,几乎是跪着用双手和膝盖上的楼,我妻子给我开门时乍然惊叫起来,连我都吓得当场吐了一地。
第二天清晨,妻子早早地上班走了,我起得非常晚,快中午了才睡醒,一睁眼,脑袋里叽叽喳喳地挤满了人,我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照镜子时,只觉得身体猛然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