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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叹了口气,从旁边又翻出一包导尿管撕开了,又找出一副手套带上。
“躺下,赶紧弄好得了。”
他终于没再反抗,非常小心地在旁边的空床上躺下了,但挡着操作部位的手还是没挪开。我彻底失去耐心,没好气地说道:“鸡吧我看过几千个了,你的再好看也不够看的。横竖就是个鸡吧,谁没长呢,别矫情了。”
他这才把手松开了,我消毒的时候,他小声地说了句:“润滑怎么办?”
我看了看地上,那瓶唯一的、春雨贵如油的石蜡,已经统统流淌在地板上了。
我四处看了看,终于没找到什么能做润滑剂的东西,一回头看见桌上摆着杯温茶水,对齐悦说道:“就是它了。”
要不是操纵杆还拉在我手里,齐悦估计要跳起来。
“你疯了吧!”
“谁疯了?要不然就是茶水润滑,要不然就是耻骨联合上膀胱穿刺,你选一个吧。”我阴森森地一笑,“顺便说一句啊,膀胱穿刺我没做过。”
事实上,我对齐悦撒了谎。
读了三年泌尿外科的硕士,膀胱穿刺我做过不知多少,可插尿管这种护士的活,我还是头一次做。
借着那一点点茶水的润滑,我一手捏住了某要打马赛克的部位,一手持着导尿管往里插。才插了一下,他就低呼了一声,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你轻一点。”
我有点心虚,只好点头道:“好好,我轻一点。”
轻一点的后果就是根本插不进去,那点茶水飞速地蒸发掉了。我正准备下狠心硬来,齐悦却挣扎着做起来,一把抓过了那个茶杯。
“我一点点淋水,你慢慢来。”
接下来就是无比痛苦的磨合过程,在我努力把那根管子塞进去的同时,齐悦一滴一滴的往马赛克上滴茶水。稍用一点力,他就痛得脸色发白,茶水淋淋沥沥地泼在我手上。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等好容易把管子插到差不多的深度,我已经出了一身大汗,比做了场手术都累。
“怎么固定?”我脱下手套,擦了擦头上的汗。
齐悦没理我,只是长舒了一口气,尿液哗啦啦地顺着管子流到尿袋里,好一个小溪奔腾。等洪汛期过了,他才提着尿袋小心翼翼地坐起来,找了个注射器把水囊打好。
我还在床上坐着,看着他一脸如释重负。等他回过头时,对上我的目光,却猛地又涨红了脸。
他平时总是气定神闲,今天里表情却极为丰富,我看得过瘾,忍不住生出点调戏之心来:“看也看完了,摸也摸完了,现在想起来脸红了?”
他目光灼灼地看了我一眼,我这才想起来,他是知道我那点秘密的。
“咳,你别想多了,我不是意图不轨啊。”我尴尬地解释完了,又画蛇添足地加了一句,“还是你希望我意图不轨来着?”
说完了我就像自抽嘴巴——这算哪门子的玩笑啊。
果然,齐悦提着尿袋,以极其严厉的神色瞪着我,那表情居然让我想起了景琛——不,其实是像护士长更多一点。我以为他要大骂我一句“流氓”,或者是干脆泼我一身尿——毕竟有天然武器在手———连忙往后闪了半步。
毕竟是受过教育的人,齐博士最终没有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攻击。然而,他却只用了一句话就把我噎得上不来气:“先把梅毒治好吧。”
接下来的旅途可谓是憋闷之极,他盯着窗外我盯着老红军,两个人都没再说一句话。唯一的亮点是在下车前十分钟,齐悦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尿
袋不见了,而他脸上的表情就像中了五百万似的。
“恭喜恭喜。”我不无真诚地说,然而回答我的只是一个冷飕飕的目光。
好容易熬到了站,和迎接我们的救护车会合,我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齐悦在另一侧坐着,仔仔细细地给老红军脸上监护仪,不知是因为膀胱恢复张力还是因为又有了救护车,正一脸放松的表情。不知为什么,看他这副轻松的样子我却有些不爽,开口说道:“还有八个小时的路呢。”
他并不停下手里的工作,只是淡淡地回答:“我知道。”
“他随时都可能出状况的,搞不好来个心脏骤停。”
“我知道。”
“说不定在半路上他就死了。”
“铛”地一声,是齐悦把听诊器磕在了床沿上。他停止了工作,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我,神色让我莫名地心里一紧。那双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像是随时都有失控的危险,连嘴角都在微微抖动着。
“我知道。”他短促地说道。
那目光几乎是震慑住了我,一瞬间,我脑海里闪过了主任坠楼时的画面,还有急诊室里那个溺水身亡的女孩……
“齐悦,你别这样。”我有点慌张地说道,感觉到了一股微微的寒意。
他眼睛里的光芒熄灭下去,然后慢慢地垂下眼帘,低下头去调整血压袖带。他又变成了平时的样子——温和、低调,安静得有些古怪。
这神色同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重叠起来——这才是他该有的样子么?可是这一路上他有过那么多大起大落的表情。还有他戳我一针的时候,那是何等的潇洒利落,如果痛得不是我,我大概会称赞一声“大侠好身手”。
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总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反差,身上还有那么多的疑点。可是在他眼里,说不定我才是古怪的那个吧?暴躁、糜烂、下流——还有可能有梅毒。
我苦笑了一声,想着要不要给景琛打个电话,随即又摇摇头把这念头甩开了。结果就是结果,是既定的事实,早一点知道和晚一点知道,其实没什么本质的不同。我转过身茫然地看了看车窗外,公路两旁是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
“沈北华。”齐悦突然叫我,声音里透着紧张。
“怎么了?”我腾地站起来,却在车顶碰到了头。
“有点不对。”
老红军不知何时张开了嘴,大口大口地喘息着,随后监护仪就疯狂地叫起来,血氧飞速下降。
“插管
!”我大吼一声,跳到了床头,齐悦则飞快地把管子和喉镜递到了我的手里。我把喉镜插了进去,左提右拉,却根本看不见会厌。
“血氧降到30了!”齐悦大声说。
我把管子插进去,不管怎么用力却还是不能前进分毫。
“血氧20!”
“水肿了!插不进去!”我一把丢开喉镜,“手术刀!”
齐悦麻利地把手术刀拍到我手心里,另一只手迅速地在老红军颈部消了毒。我摸到位置,一刀切下去——谢天谢地,气管很容易就暴露了。
这边才处理好,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监护仪却再次狂叫起来。我想着是插管漏气还是怎样,一抬头就看见了室颤波。
“室颤!”我喊道。
“我知道!”齐悦也喊了起来,把除颤仪塞进了我手里,然后飞速地倒上了导电糊。
电击一次,没有反应。
“胺碘酮!”
齐悦早有准备,一针打了进去,室颤波仍然令人暴躁地充满了整个屏幕。
“充电!”
电击,没有反应。随后,室颤波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直线。
“充电!”
电击没有反应。
“肾上腺素!”
……
“阿托品!”
……
“一百八十秒了。”几轮电击仍没有反应之后,齐悦沉着地说。
那一瞬间,涌上我心头的感觉居然是怨恨——怨自己为什么要接这个差事,怨护士长为什么突然病倒,怨王铮为什么要留下来做手术,怨齐悦为什么……这种怨恨只持续了不到半秒钟,接踵而来的就是种巨大的孤独感——那种全宇宙的坎坷都在你面前,你却只是孤身一身的孤独感。 这些年里,这孤独无时无刻不占据着我的心,在这生死攸关的时候,它再次鲜明地凸显于黑色的背景中。
“开胸。”我粗暴地说道,“不能让他死在半路上。”
☆、通灵之眼
齐悦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消好了毒。这老人已经瘦骨嶙峋,胸腔很容易就打开了,我把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抓在手里,一下一下地按压着。
别这么早死,我在心里对他说。我很清楚他的心脏已经像个用旧的面口袋,变形得一塌糊涂,早就千疮百孔。然而我还是在心里说不停地说:不要这么早死——只差一点就到了。
那颗心脏被挤压着,毫无复苏的迹象。监护仪刺耳地叫着,毫无起伏起伏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