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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认着那张因撞击而有些变形的脸。
是主任。
“回去吧。”景琛说。
我摇摇头,“再等等吧。”
我们在手术室外已经等了一个小时,和我们一起的还有主任哭个不停的妻子。我本该安慰她的,然而此时我的心里太乱,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去说些不着边际的宽慰话。
半个科室的人都来了,全都低声交谈着,等候厅被笼罩在一片不详的“嗡嗡”声里,夹杂着女人尖利的哭声。我闭上眼睛,又一次回想起刚才的情形——那一幕简直像用烙铁烙在我心里似的,我简直怀疑它至死都不会消退。
我忘不了齐悦那时的眼神。
一片纷乱的人群里,只有他静静地站着,没有过来帮忙,也没有惊慌失措。隔着人群,我看到他的目光,奇异地沉痛,却又显得非常宁静。那目光触动了我,令我感到一
种难以言喻的恐惧,以至于我失去理智一般冲了过去,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领。
“你知道什么?”我厉声问。
他什么都没说,任由我凶狠地摇撼他,仍然一声不吭。我渐渐清醒过来,丢开他准备去加入抢救的人群,他却拉住了我的衣摆,阻止了的动作。
“别去了。”他低声说,“已经没有用了。”
我感到一阵寒流袭过全身。他看着我,形状美好的眼瞳里空无一物,只有沉沉的黑色。那黑色迅速地蔓延开来,吞噬了我视野中的一切,吞噬了无边无际的整个世界——那是纯粹的黑色,那是死寂的、属于死亡的黑色。
手术室的门打开了,普外科的邢主任脸色灰败,一语不发。一阵难耐的沉默之后,主任的妻子尖叫一声晕倒在地,我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着景琛。
“又开始了。”我低声说。
“不要胡说。”他语气坚决地训斥我,目光里却有一丝动摇。
我知道,他也想到了——想到了那个从没人愿意说出口的忌讳。
被诅咒的医院。
葬礼定在不久后,生活仍要继续,工作接踵而至。
科室里,大家心照不宣地没有提起这件事,只是偶然交换两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死亡的沉重将一切的不和谐都暂时地覆盖起来,就连护士长面对我的时候都变得心平气和。甚至有一次,她曾经比较长久地看着我的眼睛,用目光说道:轮到我们了。
我在心里想:至少不是你,也不是我。
她点点头,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事实上,我们一起工作了十年,可这就是我们之间最深入的一次交流。
转天轮到我值班,上午风平浪静,中午过后却渐渐忙了起来。快到傍晚的时候,诊室里还是挤满了人,明明早过了下班的时间,我却还是不得脱身。
理论上,我可以简单地站起来,宣布我下班了,让没轮到号的人去找夜班医生。但我很确定,只要我敢这样做,这些人的焦躁和愤怒会一起喷发,把整个大楼炸成碎片。而且在内心深处,我是渴望这样一直忙碌下去的——因为只要停下来,就不得不开始思考,而此时的我并不愿意去想什么。
又一本病历被推到眼前,我没有抬头,习惯性地问道:“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答。我心里一动,但很快平复下来——如果真的是“急”诊,那么护士会直接把他带到抢救室,而不是让他在走廊里等上两个小时。
“你哪里不
舒服?”我抬起头,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
那是个年轻男人,似乎在哪里见过。他仍然没有说话,皱眉看着我,显得非常局促不安。
我开始觉得暴躁。
“要是你觉得我会读心术,你可以不用说话。”
男人咳嗽了一声,终于开口了,他叫了我的名字——不是沈北华,而是另一个。
只在酒吧和某些交友网站里才会用的那个。
我像被雷劈中一样跳了起来。
☆、折兵损将
“我是想……”
“闭嘴。”我低声喝道,一把拉住他的领带拖着他走出了诊室。那里还拥着不少患者,无论他想跟我说的是什么,我都绝不能让他在这里开口。
走廊里也有不少的人,我拉着他快速地走着,脑袋里嗡嗡想个不停。他叫了那个名字,而且我的确见过他,这就说明我们曾经在哪里匆匆忙忙地睡过一次。他妈的!!我到底在哪里认识的他?什么时候?他怎么会来这里?我一直都很小心,从来都没有透露过个人信息。
见鬼了!
旁边就是器械室,我推开门,将他推了进去,然后翻身锁上门。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班?”
他一副将魂未定的模样,好像我吓着他了似的——他妈的,难道不是他来吓我么?!
“我看到你的名片了……在你家的时候。”他有点尴尬地解释道,“我们在XX网站上约的,在你家……”
模模糊糊的记忆浮了上来,我好像有点记得了。出于谨慎,一般来说我都会约在宾馆,但前一阵子手头紧张,头脑一热的时候,的确领过某个人回家过夜。
他妈的头脑一热!
“你来干什么?”
似乎是我的语气让他有些不自在,这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把背抵在了放满了换药包的架子上。
“自从我……之后,”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着,好像这些话能把他噎死似的,“就是和你……”
“睡过。”我咬着牙替他说完。
“……之后,”他喘了一口大气,“第三天吧,我好像有点不对劲。就是……那里。”
不好的预感涌了上来。
“我不敢去别的医院,我妻子也是医生,我怕碰到她的同学……熟人什么的。”
“脱裤子。”
他像是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我,我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拉开了他的拉链。
他像被强;奸似的叫了起来,我恶狠狠地喝道:“闭嘴。”
他终于不再叫了,改为微微地颤抖,我强忍着怒气拉下他的内裤,看到那东西没精打采地耸拉着。
甚至不用细看了。
典型的硬下疳。
他颤颤巍巍地问我,眼神里半是祈求半是希望:“是不是……”
“你得了梅毒。”我强迫自己平静一些,却还是下意识地拆开一块纱布擦了擦手。擦了两下之后,我意识到这样做毫无意义,随手把纱布丢到了地上。
他的表情就
跟被宣判了死刑似的。
“我……”
“找个其他医院,做个检查,是的话他们会给你治的。”
“但是我老婆……”
我一拳打在他脸上时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他差点被打飞出去,捂着受伤的脸跌跌撞撞地跑了。我的手还半举在空中,不知该不该收回来,心里的一股恶气无处发泄。
我是为谁打了这一拳?他妻子,还是我自己?
不管是为了谁,这时候我只想把他追回来,用手掐断他的脖子。
“你最好洗个手。”
我一惊,猛地回头。在重重地架子后面,齐悦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大堆的退热贴,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如果我聪明一点,这时候就该编些模棱两可的谎话,让他觉得我和那人的关系并不是他以为的那样。但挣扎了几秒钟,几乎是无意识地,我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居然是:“我不知道他已经结婚了。”
齐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鄙视的、轻蔑的、体谅的,什么都没有。他低下头整理了一下手中的退热贴,然后非常平静地重复了一遍:“我想你最好洗个手。”
旁边的架子上搁着一排灭菌王,我随手抓过一瓶,拧开盖子浇在手上。液体淌了一地,我想停下,但不知怎地硬是倒完了整瓶。
“垃圾筒在左边。”他不动声色地提醒我。
我把空瓶子丢了进去,又闭上眼睛站了三秒,没有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的时候,齐悦还站在那里,只是手中空了。
我想问他你还有事么?没事的话可以离开了。鄙视也好、厌恶也好,你都有表达的自由,但你这样一语不发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办。然而又一次地,我说了非常荒唐的话:“那次我采取措施了。”
他仍然用非常、非常平静的,平静的快让我发疯的语气说道:“不是百分之百。”
的确,不是百分之百的安全,即使再小心,走夜路多了也还是会遇到鬼——如果真的中招,那也是我咎由自取。
我再次闭上眼睛。
那个人有家庭……他的妻子知道么?我想是不会的。然而对此我无计可施,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