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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他在我身边不过短短几月。
他在的时候,本身并不具备多么强大的存在感。他就像是连接站台的铁轨,平滑地将我与世界的各处接驳起来。当列车高速行驶的时候,你并不能感到轨道的存在,然而一旦它消失了,整个列车都会从高空陡然跌到深渊。
无论是多么微小的快乐或悲伤,都能与他消失的事实紧紧相连。世界上就是有这么一类人,直到不见了,才能让人意识到他的不可替代。
“所以,你觉得这传言可信么?”景琛问我,“他到美国去做什么?”
“大概吧。谁知道。”
拜那个闪光的母校所赐,齐悦好几年前就有了国际护士资格,去美国当护士也不是不可能。可既然他说过“不敢”,大概是再也不会从事医疗相关的职业了。
这样也好。
我不愿意让他再为了别人的生死而争分夺秒。
综合考虑,他或许会去做科研,毕竟他从前的论文都还算出色。于是我难得地跑去图书馆,一有闲暇就去搜索他署名的论文,可除了他读书时发表的那
几篇,便再无其他收获。
景琛嘲笑我:“就这点时间,连细胞都还没养活,哪来得及发论文?”
他说得当然没错。更何况齐悦即使发表了论文,也未必会署从前的名字。
可我就是无法停下这种跟踪狂似的行径。
急诊的工作越来越让我觉得乏味、繁重,从前这种重荷让我得以麻痹自己,如今却让我心生不满和厌恶。伴随着齐悦的离去,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在时光缓慢的流逝里,逐渐地认清自己内心的需求。
——我仍然想要追求幸福的人生。
而那样的生活并不在这里。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的,是景琛突如其来的爱情。
在第二年夏季,景琛闪电般地结了婚,对象是生殖中心的副主任。她比我还大三岁,胖胖的,样子很不好看。
我不大喜欢她,然而景琛居然就这么陷入爱河了,我始终觉得不可思议。同年两个人生了个女儿,奉子成婚被全院笑话了好几个月。我去看过那孩子一次,长得像妈妈多一些。
我是真的不喜欢她。
景琛起初还常叫我去他家,推脱几次之后,也就不再叫了,专心做他的模范父亲。自从结了婚,他攒了几十年的温情似乎一股脑地释放出来了,简直脱胎换骨般让人没法直视。
我又成了一个人。
这次是彻彻底底的一个人。
在和主任又一次冲突之后,我下定决心,至少暂时离开这里。以三十五岁的高龄考博有点可笑,然而在几个朋友的帮助之下,居然真的有导师收下了我。
另人尴尬的是,我的新导师居然是我从前的同学。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都在按部就班的前进,只有我在走了许多弯路后,又回到了起点。
唯一不同的就是,我真的老了。
景琛惊诧不已——他知道我一向最恨科研。自他结婚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变得很少,几乎没再有过像样的交谈。对于我一拍脑门的决定,他明显地不赞同,并且一语道破了不愉快的真相。
“那个人不是也当着美国的客座教授么?你不是打算借机去找齐悦吧?”
我哈哈一笑,到底透出三分心虚。
“你别胡闹。他要是叫你出国,就好好做课题,要不然回来怎么交待?”
大概是做了父亲的缘故,他教训我的时候,语气温和不少。我唯唯诺诺,最终还是老实坦白:“读博士的话,我打算把档案调走。以后也不
会回来了。”
景琛这次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我。
“景琛,你知道这些年我过得很不舒心。我老了,没剩多少奋斗的时间,但我的人生,我还是想能改变多少就改变多少。”
景琛看了我半晌,突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
他沉默着,只是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报考的医疗中心在外省,远离我从前生活过的所有地方。出发的那天,景琛和他夫人都来送了我。
生了孩子之后,他爱人的身材更加走样。我一方面讨厌着她,一方面又明白,她聪明绝顶,待人温和,并不是一无是处。
我之所以这么讨厌她,无非是因为她抢走了我最重要的朋友。从此以后,景琛就只属于她和他们的家庭,留给其他人的情感何其有限。
好在景琛看起来极其幸福。
新导师人很好,大概因为我年太大,也不大好对我提多少要求。由于我是全职读博,就有大把的时间好花在实验室里,当他问我能不能去美国作一年实验时,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没人觉得奇怪,毕竟这也算是一个不错的机会,虽然要吃些苦。
只有我自己明白,这个决定里有多少暧昧的念头一闪而过。
到了美国之后,日子过得苦不堪言。我花了十年时间,才参透我不适合干急诊,可如今只花了三天,就再次确定了我不适合搞科研。景琛得知我的实验进度,几乎气得七窍生烟,夫妻俩又是给我寄质粒又是帮我重新设计课题,总算是勉勉强强出了结果——就连这还得感谢万能的PS。
离返程的时间还剩一个月,我开始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脱离了急诊的工作,在实验室里搏斗了一年,精神上的痛苦倒好像催生了肉体的活力,让我有种变年轻了的错觉。
实验室所在的大学地处蛮荒,我却也找到了一些乐趣,每天过得轻松而充实。在这个陌生而寂静的地方,让日子一天一天从身边走过,倒好像又重新活过一遍似的。临回国的前一周,我决定接受大家的建议,出去走一走——这一年我,连几乎实验室周边二十公里都没走出去过。
我又一次在网上搜了搜近一年发表的医学论文,共有2个Qi Yue和3个Yue Qi。我给五个人都去了邮件,其中三个人回复了我——都不是我要找的齐悦。
剩下的两个人,通讯地
址一个在杭州,一个在美国某鸟不拉屎州的州立大学。我订了机票,当天就飞去打探,然而又是无功而返。
直到回国,我也没能找到齐悦。
景琛和他妻子来机场接我,还带来了他活蹦乱跳的女儿——这会儿小姑娘走路已经走得很好了,只是还不大会说话。四个人一起吃饭,我看着那小姑娘百感交集——终此一生,我也不会有这样的孩子,延续我的血脉,依赖着我成长。
送我回家时,景琛问了我齐悦的事。
“我没找到他。”
景琛担忧地扭头看着我,我赶忙提醒他开车看路。
“其实也没关系。”车子开出一会,我看着窗外说。“他走的时候不是说得很清楚了么?能回来的时候,他就回来了。离我远一点,对他对我都好。在他回来之前,我们得把我们各自的问题解决了。”
景琛专心致志地开这车,很久才说道:“你能看开就好。”
我哑然失笑。
所谓的看开,又是指什么呢?是放弃找到齐悦的可能,还是不再纠缠于自己的过去?无论是那一点,我似乎都做到了,又似乎做的不是那么彻底。
屈指一算,离齐悦消失,已经过去快三年了。这三年里,我努力地尝试过,挣扎过,其间的种种滋味难以言表。到了今天,我终于下定决心——在我余下的时光里,要尝试着过去一次幸福的人生。
我试着和别人交往了。
新的对象是还是个大学生;足足小了我十二岁;活力四射得简直快把我闪瞎。交往半年后他出国了,欢天喜地地和我分了手,我并不多么伤心,却觉得略有些惆怅。
在我的交往对象里,他算是最最不靠谱的一个。然而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我终于谈了所谓“普通”的恋爱。
只有在这段关系里,我并不依赖和寄托着什么,也不妄图去拯救和挽回什么。于是也是仅有的一次,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后,我并没有失去什么。
然而我却并不觉得满足。
答辩顺利通过,我以三十八岁的高龄顺利博士毕业,得到了某西部地区的肾内科主任职务。从泌尿外到急诊,再从急诊到肾内,搞到后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算是什么专业。对于我的决定,景琛照例地不赞同,可这会他正为女儿上幼儿园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甚至匀不出精力来数落我。
自他结婚以后,我们的交往越来越少,看着他们一家和睦的样子,我有时甚至会觉得心
酸。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