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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静熙的呼吸却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他没有醒。
沈容容悄无声息地把手放在凤静熙胸口的地方,掌心细细感受他心脏跳动的节奏,并不是很有力量,也不是健康的稳定频率,却让她心安,心安中充满一种心痛的感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即使睡着的时候,也会拉住她不放,或者搂住她,或者把头枕靠在她颈边,至少,也要拉住她一只手指或者一角衣袖。
她记得,最开始认识的时候,他即使很痛的时候,也会一个人承受,后来,他会在痛极的时候拉住她的手,替他挖出蛊毒后修养的那段日子,是他们迄今为止最亲密的时候,他那段时间睡得很好,睡的时候会拉着她的手,睡着了就慢慢放开,从身体到表情流露出一种舒展的状态。再后来,就是现在。
记得大学修心理课,头发花白的老教授说,一个人在睡觉的时候,身体会诚实反应他的安全状态与信任状态。
凤静熙不相信她。她能够感受到他的焦躁,她自己却感到迷惘。她真的非常非常喜欢他,可是,她又常常觉得他离她很遥远很遥远。
爱情与生活,原来是一回事,又是两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恢复日八点更三千了,飙泪,我要努力保持这个节奏。
☆、第 104 章
凤静熙与沈容容谁都没有再主动谈起过两人的关系;有些事情;仿佛被掩藏起来的狰狞伤口,用厚厚的纱布遮盖起来,装作不痛;就看不见里面的血肉模糊。
几年之后,当他们久历分离之后重逢;凤静熙依然记得这段时光,病得厉害的时候;他会陷入神智的混乱;昏昏沉沉反复问她后不后悔。这个情景又让沈容容在后来更长久的后半生永远难忘。她想,那个时候,两个人都有错,可是错更多的人;是她。凤静熙只是不知道怎样去爱,但他一直用他能够想到的方法用力爱她;而她,才是真正躲闪、回避,装作若无其事然后不负责任地断然远离的人。更加不懂得爱、更加冷漠的人,其实是她。
如果能够勇敢面对,如果能够一起学着去爱,也不会造成后来的分离和伤痛。可惜现在,她并不知道。
她与凤静熙安安静静地过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日子。
转眼开春,大地回暖。临走之前,皇后将沈容容召进了宫里。
沈容容不喜欢进宫,但很喜欢皇后。那个女子的身上有一种沉淀之后的宁静。
皇后没有同她讲任何道理。她让洪嬷嬷打点了很多的药材给她,还给了她厚厚一叠银票。
沈容容看着药材的细单,揶揄道:“怨不得昨天太医院何院使见到我哭丧着脸。”
皇后瞪她一眼。
沈容容一点都不害怕,笑嘻嘻道:“原来姨母将宫里的药库搬光啦。”她看看桌子上打开的小匣子,撇着嘴酸道:“药材单子比给我的银票还要厚几分啦。”
“你不要就算了。洪嬷嬷把匣子收回去。”
沈容容忙抱住,笑嘻嘻道:“别别,药材单子归他,银子归我。”
皇后没辙地瞪她一眼:“去了外头别瞎跑,没得让老三担心。”
沈容容笑嘻嘻道:“放心,他是个劳模,没人盯着就容易忘了吃饭,脾气又大,没人敢管。就算他放我出去耍,我也得思量思量,没我看着,他会不会饿肚子呐。”
皇后点点头:“这还差不多,像个当媳妇儿的样子。”
沈容容吐舌头。
皇后问她:“老三的痹症怎么样了?”
沈容容细声细气道:“胳膊肘爱往外拐的姨母,您放心,小的伺候得极精心,您家老三只有天阴得厉害的时候,膝盖会肿些。”
“怎么说话呢。”皇后捶她一下,又问:“他胃口可好?”那孩子冬天和夏天的时候,因为日子难熬,总是不思饮食。
“春节和上元节,您不是都见到他啦,胖了不少吧。”
那倒是。皇后回想着正月里那几场宫宴上见到凤静熙,确实胖了点,脸上也有了点血色,精神好了许多。
她点点头,叮嘱道:“老三这孩子对自己的事不上心,你看着点他。”
“姨妈,你再这样,我要去找何院使替我拔牙了。”
“干什么?”
“喝醋把牙都要喝倒了嘛!”
“……洪嬷嬷,赶紧给我弄碗醋来,今儿她要不留下两颗牙,就甭回去了。”
沈容容走的时候是凤静熙亲自来坤翎宫接的人。
宫女通禀说凤静熙来了的时候,沈容容显得和皇后一样意外。
“不是说我自己回去就好?”因为启程在即,半月前,皇帝特准他在家养精蓄锐,不必上朝。
凤静熙淡淡道:“我到东宫见太子,顺便过来接你。”
他坐在轮椅上对皇后拱手行礼:“母后。”
皇后催着洪嬷嬷让人赶紧撤了正喝的普洱,换上养生的枸杞茶,一边又在屋里添了几个火盆,把自己正暖手的暖炉递给他,又让宫女送上一个大个的暖炉给沈容容替他垫在脚下。
凤静熙捧着暖炉,任由沈容容将自己推到皇后的身边,轻轻道:“母后费心。”
皇后看着凤静熙,微笑:“用午膳了没有?”
“尚未。”
“在这里吃吧?”
“怕劳扰母后。”
“不劳扰。在这里吃可好?”
“好。”
皇后忙叫洪嬷嬷:“嬷嬷,告诉小厨房,去做老三爱吃的菜。”
不等洪嬷嬷开口,沈容容道:“我同嬷嬷一起去吧,他吃东西有规矩的,不能乱吃。”
皇后道:“让小厨房的人好好伺候着。”说完跟沈容容说:“仔细别伤了手。”
沈容容笑笑,对凤静熙微微一笑:“你们聊,我替你们做好吃的。”说完跟着洪嬷嬷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皇后与凤静熙。
凤静熙看着皇后,轻轻地说:“母后不用担心,我很好。”
皇后点点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柔声道:“容容性子野,你多包容。”
凤静熙轻声道:“她很好。”
皇后怔怔地看着他,凤静熙也静静地看着她。看着那双如同藏了千山万水一样风光的眼睛,皇后有一瞬间的惶惑,仿佛看到另外一双风华绝代的眼。那双眼睛同凤静熙一样,大部分时候冷清而寂寞,深得让人看不透其中的奥秘,可是非常干净,干净得让人自惭形秽。
他是她的儿子,与她一样,宽和、善良,却也刚烈、倔强。把一切看得通透,然后安安静静地承受。
只是这个孩子,比他的母亲还要苦上几分。她的母亲何其不幸,是个深宫中的女人,所以只能那样默默地死去,又何其有幸,她只是一个女人,所以,她还可以安静地死去。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这个孩子……
皇后轻轻地抚摸凤静熙的脸,千般思绪却只能化成叹息。她其实也没什么资格……
“我不怪你。”他没怪过任何人。
皇后怔怔地看着凤静熙。
凤静熙也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他从不曾同任何人谈起过往的事,他看着皇后,明白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皇后的手无力地垂下来,她看着凤静熙裹了厚重毛毯的□,那双萎废的腿是太多人心里不能被揭开的疮疤。皇后飘飘淡淡的语气显得十分虚无:“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连救赎都已经没有勇气去请求,只能在自悔里沉沦与痛苦。
凤静熙顺着她的目光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腿,淡淡道:“都过去了。”
皇后轻轻说:“谢谢你,熙儿。”
凤静熙摇摇头,他扶着轮椅的扶手,慢慢地换一个姿势,转移话题:“容容做饭慢,我陪母后下棋。”他不是一个会找话题的人,这种时候,找些事情做最好。
皇后点点头,面容恢复往日的宁静,让宫女送上玉制的棋盘,与他专心弈棋。
沈容容做的菜一端上桌子,皇后的心放了大半。
她微笑地看着沈容容仔细地替凤静熙布菜、替他挑干净鱼肉里面细小的鱼刺。
吃过饭送他们离开坤翎宫的时候,皇后从洪嬷嬷手里接过一件雪豹皮滚貂毛的大氅亲手替凤静熙披上,对沈容容道:“我手里还有两张雪豹皮,让人并着药材一起送去你们府里了,走的时候,记得替老三铺到马车里。”
沈容容点点头答应了,推着凤静熙离开。
他们走后的当天晚上,皇帝来坤翎宫与皇后用晚膳。
皇帝问皇后:“我听说你把今年供上来的那几张雪豹皮都给了老三。”
“给他做了件大氅,剩下两张我让容容替他铺马车里。”
“很好。”
凤静熙与沈容容一路南行,他们行进的速度并不快,凤静熙的身体本不是适宜远行的体质,他晕车得厉害,一度沈容容甚至有心劝他放弃南行。
凤静熙这样同沈蓉蓉说:“南方我是一定要去的。”那个时候,他刚刚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