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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应当做的。将任务处理得如以往一般迅速、完美。
只是她的手突然顿了住。
因为她对上了女子的眼睛。
地上女子睁大的眼睛里,有雾气漫上来,透露出的并非绝望,而是歉疚。
歉疚自己没有完成之事,被耽搁在了半途而废。
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倔强不甘,却又显得柔软善良。唯独没有该存在的恨意。
甘蓝的手在这样的目光里颤了颤。脑海里浮现出另一双熟悉的眼睛。
几乎如出一辙的倔强,与善良。太像了。太像……了。
此刻眼睛的主人,脸上平静如水,并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只是下意识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胸口起伏剧烈,似乎下一秒就会因窒息而闭上那双美丽的眼睛。
甘蓝捏紧了手里的瓷瓶,似是要忍耐住心口突如其来的悸痛般闭上了眼。
那一眼……令她不安到恐惧。
不,不是她。躺在地上的,不过是另一个陌生女子。
甘蓝只觉得胸腔里的心在飘散开来的血腥味里跳动得剧烈,几乎快要让她觉得下一秒就会跳出喉咙一般。
不过这么一耽搁,忽然有人大声喊叫,粗犷浑厚的声音有力地穿透清晨的静谧祥和,响彻在街道上:“杀人啦!有人杀人啦!”
甘蓝闻言,猛地睁开眼,目光最后扫了一眼眼里生机有些黯淡下去的莲儿,知晓对方已不可能再活,只是一犹豫,已迅速俯□从对方衣襟里摸出一封信来,随即转身跨上了之前的马车,狠狠一甩马鞭,扬长而去。
周围躲在一旁的行人见马车远去,这才探出身子,纷纷朝之前喊叫的汉子目露赞赏。
汉子却似没瞧见一般,只是抬手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低声嘀咕道:“吓死老子了,还好没冲过来……”说着,突然朝一旁街边道,“姑娘,你看我方才叫的,觉得还满意吗?”
一旁的酒楼里忽然迈出一个红衣软衫的女子,只见她朝汉子匆忙地点了点头,随手将准备好的金子塞入汉子手里,便一阵风般地刮向了不远处的莲儿。
汉子拿着手里闪亮晃眼的金子,连忙收入怀里,感慨方才豁出去都是值得的,心满意足地离了去,准备买一桌好酒好菜先犒劳下虚惊一场的自己。
至于之后发生什么,已经不关他的事了。
噬血楼。
先灵岚和白渊离开地牢出来的华以沫,走出了一段距离后,便敏感地察觉到了身旁沉默的苏尘儿情绪隐约有些低落。
“尘儿?”
“……嗯?”苏尘儿直到华以沫第二遍唤她,才回过神来,略带惊讶地偏头望向华以沫。
华以沫眨了眨眼,突然开口道:“上次我们离开噬血楼太匆忙,现在闲来无事,尘儿随我四处逛逛罢。”
苏尘儿闻言,略一踟蹰,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华以沫见状,并不意外地扬了扬唇角,自然地伸手扯过了苏尘儿的手,不再往两人住处走去,而是折了方向,朝东边的小径踏去。
两人一路东行,缓步穿过几处假山与长廊小亭。此时正是冬日,唯有梅花香气四溢,显得分外洁净。约莫盏茶时间后,两人绕过一片梅林,眼前忽然豁然开朗,露出一片无垠深蓝来。
“到了。”华以沫望着眼前蔚蓝海水在风里波浪粼粼,晨光跳跃在水面之上,跌落在海面之中,虽海风湿冷,顺着呼吸滑入温暖肺部时,却带着一股辽阔疏朗。
“很漂亮。”苏尘儿在迎面而来的海风里微微眯起眼,任由海风拂过自己的裙袂,吹乱鬓边的青丝,她忽然偏头,了然地朝华以沫抿出一抹清浅笑意,“让你担心了。”
熹微日光将苏尘儿半边侧脸染成了通透金色,不知何时,那眉眼处的风采,在流淌而过的岁月里如同日益盛开的花朵,一点点绽得饱满而明艳。身上疏离的清冷,也在那样的笑容里融化成微凉的风,拂过时能感觉到亲密的暖意。
华以沫突然笑了。
她轻轻扯过苏尘儿,彼此的身子依偎地靠在一处。她的声音在海风里显得有些轻:“我知道,你只是有些怜悯紫珊罢?”
“嗯。”苏尘儿在华以沫满溢清苦药香的怀抱里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有些悠远,“她是个可怜女子。”顿了顿,苏尘儿话在风里飘散开来,“她幼时的历经对她而言是个挥不去的梦靥,此时出现在她生命里的楚言便像是天边那个耀眼的太阳。”苏尘儿抬头望向挂在海面上的金黄圆轮,“她得到了从未有过的欢喜愉悦,即便这些如何隐秘,却足以令她获得新生。只是她的性子……当一个人爱成这般卑微惶恐,便注定要成为悲剧。”
华以沫闻言,沉默了会,才道:“也许她的路从一开始就走错了。灵岚姐姐虽救了她出来,却忘记把她的心也跟着救出来。”
“难。长久呆在坟地上,已经习惯了躲在黑暗,想要救出来,谈何容易?”
“那也没有办法了。”华以沫挑了挑眉,“莫说楚言爱她两人也不一定能够幸福,何况偏生楚言爱的是灵岚。要我说,她现在唯一期望的,应该就是能够死在楚言手里罢。既还了对噬血楼的亏欠,又能在楚言心里留了影子,是她的两全罢。”
“嗯。”苏尘儿轻声应了,唇边的笑意有些淡下来,目光低垂,话语似有喟叹,“情之一事,最是难辨对错。”
“倒也不全如是。”华以沫顿了顿,忽然反驳道。
苏尘儿闻言抬起眼来,下意识地去望华以沫,对方却已更快地俯下头来,不过眨眼间便贴上了她的唇,有含糊的话语在微凉的触碰中滑落:“比如该享受情之一事时,便当毫不犹豫。”
苏尘儿的眼底有淡淡笑意晃过,盈盈如水般浮在那一片夜色般的瞳孔里。
柔软的唇被覆盖。对方呼吸缠绕而来,一点点卷过她的,然后交融在一处。
似乎是阔别已久的亲昵,却熟悉得没有生涩。只有暖意一点点涌上胸口,隔绝开一片冬日的湿寒海风,唇齿之间兀自温暖如春。
苏尘儿缓缓阖上了眼,浪潮拍打着礁岸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身体里似也有同样的浪潮漫过身体,贴在彼此温存的唇舌之上。混杂着哗哗作响的海浪,以及律动在胸膛里的心跳。
如画般美好。
☆、199杀人灭口(四)
“怎么这副表情?”灵岚望着从地牢房间里迈步出来的天逸;一张白皙俊俏的脸此时黑得堪比炭火。
天逸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忍,斜了灵岚一眼,没好气道:“你自己知道!”顿了顿,天逸将手里带血的纱布随手扔了,正色道;“是不是问不出什么?”
灵岚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眼梢。
“你明知问不出什么,为何还要用刑?”天逸边说边取出崭新的纱布;开始擦拭手里沾上的血渍,修长的眉紧蹙起来;“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整的地方,也亏你下得去手。还有,你到底说了什么;紫珊体内气血虚得厉害,好像耗干了一般。明明以她的功力,就算挨上那鬼鞭也不至如此才是。”
灵岚自然不会傻到告诉天逸刚才做的一切,只是无辜地摊了摊手道:“不就提了提我姐,顺便把楚言叫来试图劝下她。你也知紫珊的性子,除了楚言怕是谁都不重视。”
天逸闻言,偏头望了躺在地牢里的紫珊一眼,若非那纠起的眉目,几乎让人以为是一具尸体。他见状叹了口气,忽道:“灵岚,我对楼中事务一向不愿理会,也明白你做事有自己的分寸。只是紫珊的经历特殊,你……别下手太狠罢。若真是她所为,便给她一个痛快。”
“我知道。”灵岚的神色缓下来,“我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了。很快……”她的目光落在紫珊身上,似是在喃喃自语,“到时候你就不必再活得这般沉重。”
顿了顿,灵岚忽然转头望向天逸,吩咐道:“今天晚上,让在噬血楼的堂主都来噬血堂,我会大摆筵席,庆贺内奸被抓一事。”
天逸闻言一怔,并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应了下来。
夜渐渐暗下来,夕阳在海面上拖出一道晕红色的光。缓缓涌动的潮水拍打礁石的声音听起来犹如鼓声涛涛,偶尔溅起白色浪沫,沾湿了石岸。
海风吹来了湿润气息,也吹来了绽放的梅香。
灵岚出现的时候,桌旁已落坐了九个人。她的目光扫了一圈,随即望向天逸。
天逸知晓灵岚的疑惑,起了身,解释道:“青堂主因之前冷堂主受到偷袭一事,执意要留在冷竹堂保护昏迷不醒的冷堂主,让我向楼主请罪,便不过来了。除了被楼主派出去执行任务未归的两个堂主外,其余的都在了。”
“我知道了。”灵岚颔首,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阿奴被安排在主位左边,见到灵岚过了来,连忙出声问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