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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底,他的母亲还是爱着那个男人,哪怕心里对其抛弃他们母子俩的行为很是怨很是恨。
那时,他还不了解这些所谓大人的感情。
只知道从男人病重后,母亲的脸上就像结了层厚厚的冰。家里能典当的很快都典当完了,空荡的屋子是开窗也散不去的药味,而那个男人最终还是走了。
那时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得大大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猛然挥开母亲搀扶的手,血红的眼牢牢地盯着自己,大声嘶吼着“要过国考”,然后头猝然歪到一侧,没了气息。
母亲的脸色难看地吓人,她的动作却很温柔。她为丈夫细心地换上了崭新的衣衫,轻柔地把其脸擦拭干净,然后小心地把男人放在床上躺平。
忙完这一切,她才回头看向他。
幼小的他那时还看不到母亲眸中的复杂,只记得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有种事不关己地漠然,她说“永远不要走你父亲这条路,尉迟家只剩下你了”。
而他那时已经因为这一系列地变故愣住了,半晌方怔怔地点头。
然后,母亲笑了。
那也是他最后一次看到母亲笑,很浅很浅的笑容。
孤儿寡母的日子并不好过,何况为了男人家里本是负债累累。
记忆中温柔娴雅的母亲再也不见了,她的眉间总是皱着,嘴角紧紧抿着,在昏暗的灯光下那个单薄的身影总是在穿针引线。
她的母亲并没有什么能维持生计的技巧,何况能接受女人正经工作的地方太少了。
一针针,一线线??????他们的生活就依赖着母亲那双手。
而冬日,母亲的活动范围变成了房后不远处的小河,结了冰的小河。捶打衣服的“梆梆”声,在很多年的午夜梦回总是响起。
很快,那双软软滑滑的手就如最老的树皮一样,粗粝磨人。
母亲脸上的冰也越发厚了。
他没见母亲哭过,哪怕那个人去世。
但是他遥远的记忆中还记得那个整天“之乎者也”的人,曾说过母亲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他说“女人啊,都是水做的,尤其是你的母亲”,那时男人的肩膀还很宽厚,而他经常被男人挂在脖子上。
可是,那个曾经水做的人现今已成了最坚韧的冰。
不到半年,生活就把她从活生生的人愣是磨成了鬼。
家里已经什么也没有了,而他病重的母亲身下躺着的甚至是半扇破旧的门,磨损的不成样子还带着滚轴的门。
他去求过大夫,却因为没钱被小童赶了出来。
母亲昏迷的时间越来越长,实在无法可想的他把脑筋动在了街上来来往往的人身上。
钱,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即使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害怕,他还是出手了。当手摸上那厚厚的锦囊时,他觉得心里有种难以用语言表达的欢欣,好似他抓住的不是钱袋而是希望,可是还是被抓住了。
如果没有那个摇着折扇突插一脚的人,他想他或许会被打死。
即使这样,他也不后悔。
他后悔的是为什么没早想起这个办法来。
被对方抱着回了家,看到的居然是没了气息的母亲。
她的脸上很安详,那些病痛折磨终于都放过了她。
他想母亲若是胖一些或许能熬得久一些,她已经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他也饿了许久了。
走了也好,不会再皱着眉头没有焦距地望着天空,不会再看着他与那个男人如出一辙的相貌唉声叹气,不会再每夜吐出那殷红的液体,响起那心好似都要被抛掉的咳嗽??????
他学着她曾经做过的样子给她净了面,可是他没有新衣服给她换上,他手上早一分钱也没有了。
所以他只是给这个生养了自己的人擦净了脸。
然后他离开了,头也没回地跟着才见面地男人离开了那个生养自己的地方。
其实,母亲能过得更好的。
那个男人去世时,她的美貌还没被生活消磨掉,只要把他丢掉,她完全可以重新开始另一种生活。
可是她没有。
而那个男人除了空荡荡的屋子,满屋的书什么也没留下。也不对,他还留下了好多好多她们根本无力偿还的债。
他不知道他的母亲究竟是看上了那个懦弱地丢下她们母子的人哪点,他只知道他绝不会像母亲一样让自己陷入这种境地。
他的母亲,傻女人,却用生命给他上了一课。
当然,那时的他还不知道他以后也会碰到自己的劫。
年少的人总认为什么都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殊不知在命运或者说生活面前,人力是多么渺小。
他们有时真的不比棋子好多少,有些路不是挣扎就能摆脱的。就像感情,有时越想挣脱却被网得越紧。
每个人不管愿不愿意承认,从出生起,就被下了诅咒。
这是一个盖着稻草的陷阱,让人心甘情愿地踏下去,而踏入了就是万劫不复。
他从来没想过,一次任务他就遇到了这个劫数。
逃不掉,挣不脱??????
他突然想起了已去的女人面上的安详之色,原来傻是可以遗传的。
尉迟雨(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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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那天的月亮很大很圆,而他本来是想去王宫“借”来王印瞧瞧,谁知有人竟比他这个大盗出来的还早。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少年,在月色映衬下起伏跳跃,直奔帝国的王的寝殿??瀛殿。
那时他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那个无稽之预言,而对方略带熟悉的身手更是激起了他为数不多的好奇心。
果然,他的直觉还是一如既往的强悍。
瞧他听到了什么?
这个少年,竟是王惟一的儿子。
最让他吃惊的是,那个羸弱的王在少年离开后竟招呼他出来。
他自信自己的身手普天下都没几个人能比得上,可对方居然发现了他的存在。
然后竟然是托孤,应该算是托孤吧,虽然诱之以利。
鬼使神差地他竟也答应了。
而后面所见不得不说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少年去而复返,怀抱着死去的王者摘下了自己的面具。两张近乎一样的脸让知道了少年身份的他都略吃了一惊。然后转身出门的少年竟化身成染血的修罗,屠尽了这久远的王宫。他不知道什么在支撑着这少年,明明几近没意识了还机械地重复着挥剑的动作。而当一切都归于宁静时,仰望天空的少年竟然他觉得对方在哀鸣。
接住倒地的少年时,他心里埋怨着自己的多管闲事,尤其是听到对方晕倒前的那句“风”,在联想到对方似曾相识的身手,他真的深刻地想扶额。那时的他自己都没注意到抱住少年时,他心底隐隐松的一口气。
然后是第一次煮粥,虽然最后贡献给了大地。
少年短暂清醒后很快陷入更深的昏迷,杀人偷盗倒是难不倒他可是他的医术还真的拿不出手。
心急火燎地去找了秦子风,真的到了那里,心里反而有股隐隐的不舒服,好像有个声音总在组织他把怀里的人交出去。
现在想想那时把少年的脸紧紧埋在自己胸前可不是私心作祟吗?
可是他那时还不明白自己的心思。
反而隐隐觉得在跟这个少年相处对自己很不利,想来杀手沾上感情可不是很危险吗?
然后平时最喜欢的猎盗行动都激不去他长久的热情了,甚至水晶金乌都让他随手一丢,再不见踪影。
然后绞进了追查言王之死的局,已经知道言王珞中的是清玉楼的“夕颜”,他这个清玉楼的人居然还巴巴的凑到了言归面前。
对,那个少年,只承认秦天之名。
而他不知怎么回事,在把少年约出来后竟说了那些话。他告诉他秦子风隶属涉及到言王之死的清玉楼。而那个少年不但没有愤恨反而异常冰冷地警告自己不能把风拉进来。
而他那时不知是被揭穿心思的不堪还是对少年给予秦子风爱护的不甘,怒而发誓。
然后又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纠缠。
他发现真如少年所说,见了他准没好事。每次他见到少年时,对方很少有不狼狈的时候。
就那样晕在了暴雨中,然后是一病许久。
那时他对于清玉楼的第一杀手,要说一点埋怨都没有他自己都不信。
少年为了秦子风甚至逼他尉迟雨发誓,而对方却不留一言就离开了。
怎么说,这孩子也算是秦子风养大的,他怎么忍心呢?
少年醒来后却没埋怨之词,反而冷静地与他分析当前的形式。现在想想,他们追查的过程大概是他幸福的一段日子了。虽然少年分析出的结果他并不喜欢。
他一直知道晏子清是个野心很大的人,但是他想万一是少年弄错了呢,他要好好跟着少年免得对方不小心冤枉了人。
而周海的出现却让他的心一下子提紧